意無晴發覺聲音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平穩均勻的呼吸聲。意無晴伸手輕輕碰了碰她,沒有反應,他便猜到這女娃娃大概是哭累了睡著了。於是,他將地上躺著的那個小小的人抱在懷裏,讓她枕在自己的膝上,好讓她睡得更安慰一些。小孩子睡覺總是能很快就入夢,不知道她做了什麼樣的美夢,時不時還會吧唧吧唧嘴,睡得十分香甜。
意無晴將她抱起來,放在那張軟榻上,自葛秋秋離開寶光殿後,他便一次都沒有碰過那張軟榻。因為他生怕他抹去她在這殿裏的最後一點痕跡。意無晴撫著農心禾的頭發,輕聲道:“這一次,本君絕不會再讓你走了。”
低下頭去,盡管眼前是無盡的黑暗,但他還是想看她,他的眸子努力地想要穿過那片黑暗,看到她的容顏,就算看不到,至少腦海中能有個大概的念想。僅僅是這一個念想,他心中也會感到欣喜。百年前,她喝了整整一壺蘭泣露,也是睡在他懷裏,也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她還在夢裏對他說:“天君,我喜歡您。”
雖然還是個孩子,但不知她此刻睡著的樣子,是否也是同當年一樣。
想到這,那白絹下空洞的雙眼動了動,嘴角不禁微揚。
意無晴拿起她的手腕,伸出兩指按於其上,聖氣便源源不斷地流入她體內。
片刻,意無晴才放下她的手,輕輕地離開了。
自那以後,意無晴每日都會趁她睡著的時候給她輸一次聖氣,仿佛這成了他每天的必修之課,甚至比冥思還要重要。
某一日,意無晴一如既往地在案前默寫經書,而那小丫頭農心禾,則坐在他身邊,專心用從花園裏拔來的草編織著什麼。編得困了,她便揉揉眼睛,打了個無聲的嗬欠,便直接靠在意無晴身上睡過去了。
來清天不過三五日,她似乎已經習慣眼前的這個人了。小孩子心思單純,見意無晴平日裏對自己都很好,早已將第一次見到他時那冷漠的樣子拋至腦後,對他也慢慢建立起幾絲信任來。況且這偌大的房子裏,除了她,也隻有他了。
意無晴不想吵醒她,便放輕動作,連寫字落筆,都小心翼翼,生怕吵醒她。一頁抄完,意無晴正欲換一張紙繼續寫,雙手在案上摸索了一會兒,卻隻聽“啪!”一聲響,青銅鎮尺被碰落掉在地上,這一聲在安靜的寶光殿中顯得十分響亮。
忽然,他感覺懷中之人動了動,接著便聽到衣料摩擦之聲,農心禾醒了。
意無晴愣了一下,雙手扣住她的雙肩,深吸一口氣,問:“你能聽見?”
農心禾這才發現,自己是被吵醒的。那鎮尺落地發出的聲響,將她從夢裏帶了出來。她竟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能聽得見聲音了!
雖說是能聽見聲音,但她沒學過說話,也不太認字,故而她還是無法理解方才意無晴所說的話。隻能無措地搖搖頭。
“呃。。。。。。”農心禾的喉嚨中發出一個幹澀沙啞的聲音——每天給她輸聖氣,終於幫她恢複了些許聽覺和說話的能力,這大概是農心禾出生到現在第一次張口發聲。她顯然還沒有適應,隻能發出極其生澀的聲音,但是完全說不出一個完整的詞,同樣地,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要怎麼念。
意無晴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聲音也因激動而變得有些顫抖:“你好了。。。。你終於好了。。。。。。”
農心禾依然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盡管看不見他的雙眼,但他看上去似乎很開心。小孩子總是容易為別人的情緒所感染,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麼,農心禾也不由自主地跟著笑了。
見她已經恢複,意無晴讓她在自己懷裏,握著她的手,拿起筆,一筆一劃地在紙上寫了起來。
“農、心、禾。”寫好後,意無晴一個字一個字指著,讀給她聽。
農心禾看著自己的名字,隻覺得有趣,便跟著他,艱難地讀道:“農、心、禾。”
意無晴又握著她的手,再寫了三個字。
“意、無、晴。”他念道。
“意、無、晴。”農心禾也跟著他念了起來。
在她念出自己名字的瞬間,意無晴空洞的眼中終於閃過一絲欣喜。
“意、無、晴。”農心禾好奇地看著這三個對她來說還有些複雜的字,又念了一遍。
“嗯。”意無晴握著她的手不禁緊了緊。“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