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兒!”夜行之莫名心一緊,臉上卻浮出一抹哀痛之色,“你是在怪朕嗎?倘若朕料到會有此事,就絕不會離開碧霄宮一步。”
“朕是在離開碧霄宮之後才看到密報的。一知道這陳卓雅有問題,便急忙返回,途中又聽聞你也來了碧霄宮,心中就愈發不安,沒想到……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夜行之渾濁的眸光望向地上躺著的、七竅已有黑血流出的葉黛兒,心底浮起了一抹不安。適才,葉黛兒究竟與夜玄耀說了什麼?葉黛兒發現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了嗎?應該不會吧,他的計劃縝密,應該沒有出岔子才對。
“真的是這樣嗎?父皇,我的好父皇!”悲痛與憤怒在夜玄耀心中交相混合,又發酵成癲狂。
他突然大步走到陳卓雅的屍首旁,彎腰“噗”的一聲將刺入陳卓雅腹部的長劍拔出,手腕一個翻轉,便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
“殿下!”
“耀兒!”
宋公公和夜行之被驚的同時大叫一聲。
“殿下,萬萬不可做傻事啊!”宋公公喊著,腿一軟已經跪了下來,“都是老奴的錯!都是老奴的錯!”
說話間,他抬手就給了自己兩個耳光,“倘若老奴將那密保早早送給皇上,或許娘娘就不會出事,倘若老奴不是腿腳不便,早早找到當值太醫,或許娘娘就不會有事!”
“你個沒用的東西!”夜行之大步走到跪在地上的宋公公身旁,抬腿一腳將他蹬倒在地,一連踢了好幾腳,這才望向夜玄耀,“耀兒,快將劍放下。都是這奴才辦事不利,你若有怨氣,就衝他來,或者,或者衝朕也可以,快,將劍放下,千萬別傷著自己。”
夜行之從來沒有哪一刻這麼緊張過,當年與明王、安王聯手爭奪這皇位的時候,當年他下令血洗明王府的時候,甚至前幾日,他坐鎮碧霄宮,設局逼郭祥逼宮的時候,他都沒有如此緊張過。
這一刻,他隻覺心跳如擂鼓,隻幾息的功夫,後背已然冷汗淋漓。
看著這一唱一和,配合出色的宋公公和夜行之,夜玄耀心中的憤怒與仇恨非但沒有得到半分的疏解,反而燃燒的愈來愈烈。
“父皇!父皇!”
他衝夜行之嘶吼,因太過用力,那鼓漲起來的青筋已擦著劍鋒,染上了一抹紅線,“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說實話嗎?你以為自己所做的事情天衣無縫嗎?你以為所有的人都是傻子嗎?父皇,你是什麼樣的人,就算我不清楚,母妃也不清楚嗎?”
夜玄耀垂眸看了一眼地上七竅流血的葉黛兒,那從唇角、鼻翼、眼角留下的黑色血液好似滴落到了他的心裏,灼出了一個又一個的窟窿。
他敬重的父親殺了他最愛的母親。
多麼可笑,多麼可悲!
夜行之神色變了又變,試探道,“耀兒,你母妃剛才究竟與你說了什麼?你要知道,她已經中毒,神智怕是有些不清楚,所以,她的話,你不要往心裏去。”
“神智不清楚?嗬嗬嗬!”夜玄耀清秀的麵龐有些扭曲,“父皇,我想母妃怕是從來沒有哪一刻比剛才更清楚。”
否則,她怎麼會說黃粱一夢?她怎麼會說與夜行之,死生不複相見?
哦,對了,他母妃是不想再見他父皇的,怕是再多看一眼,心裏就會不舒坦。
夜玄耀一步、一步退到窗邊,右手始終握著長劍橫在自己的脖頸上,左手扯著羽藍色的窗幔用力一扯,便將那窗幔扯下,拖著走到葉黛兒身邊,將那窗幔蓋到她身上。
“耀兒,你要做什麼?”夜行之心中的不安愈來愈大。
“做什麼?”夜玄耀冷冷的看了一眼夜行之,“完成母妃的遺願,她說,她與你,死生不複相見!”
死生不複相見!
這句話仿若一支箭,準確無誤的命中了夜行之的心。
他身子趔趄了一下,濃濃的悲哀,突兀的從心底漫出,將他整個人包裹。
死生不複相見。
她恨他了。
恨他了。
可是他也沒有辦法呀,他的大業需要有人繼承。
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們的孩子,也是為了她。
或許,這就是一個帝王的無奈吧。
“殿下!您要做什麼?”
宋公公驚恐的叫聲將夜行之從濃濃的悲哀與無措中拉回,他一抬眸,便看到夜玄耀正將燈纏枝蓮燈盞中的燈油傾倒在那窗幔上,而窗幔下,正是葉黛兒的屍首。
“住手!你快住手!”夜行之滿麵驚懼。
“別過來,不然我就殺了我自己!”見夜行之要衝向自己,夜玄耀架在自己脖頸上的長劍又向裏推了一分,當下那道紅痕便粗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