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明郡,巫月看到這副畫卷,隻覺莫大的諷刺,可也不知是有了身孕之後她的心境發生了變化,如今再看到這幅畫卷,隻覺得滿目心酸。
夜行之呆呆的望著那畫卷,渾濁的眼底竟微微有些泛紅。
“我想你們的母妃可能是一個如賢妃娘娘一般的人,她在竭盡全力,用自己所有的心思保護你們。她怕你們有一日會手足相殘,所以教導你們兄友弟恭,早早給你們定好各自的位置。倘若有可能,皇位是你的,明王與安王要尊敬你這個兄長,好好幫助你。”
“而明王與安王,也正是如此做的,但你呢?你這個兄長呢?”
“不……不是……”夜行之搖著頭,不想承認巫月所說的話。
“就是這樣的。”巫月將那畫垂放到長案上,又拿了硯台壓住,又看了一眼夜行之,“我相信,皇上一定是明白了你母妃的意思,所以,這畫卷,看也不敢再多看。”
說罷,她緩緩轉身,走向已衝她伸出手的夜錦衣,將小手交到他的大手中。
大手牽著小手,十指相扣,向外而去。
走到殿門口時,夜錦衣突然頓住腳步,“你,可曾後悔?”
夜行之眸光呆呆的望著那畫卷,沒有說話。
腳步聲漸漸遠去,宋公公倉皇從地上爬起,衝到夜行之麵前,“皇上!皇上!”
夜行之卻好似也沒有聽到宋公公的話,渾濁的眸光死死盯著長案上垂下的那幅未完成的畫卷。
“行之,行明,行安,母妃什麼都不要求你們,隻求你們記住,兄友弟恭、兄弟***。”
“放心吧,母妃!”稚嫩的聲音齊聲道。
“行之,你是兄長,一定要好好照顧兩個弟弟。行明、行安,你們是弟弟,一定要聽從兄長的話,一定要敬重他。”
……
夜行之努力眨了眨眼,再望向那畫卷,心中突然大駭,因為畫卷上婦人慈祥的笑臉忽然變得有些扭曲,而且有眼淚從眼角滾落。
滴滴如血。
母妃!
他又轉眸,一旁緊緊挨著他的夜行明的臉也忽然不見了,與夜行安一樣,隻剩一副麵皮,沒了眉眼。好似不想與他照麵一般。
而畫卷一側寫著的兄友弟恭四個字也越變越淺,漸漸消失在畫麵之上。
沒了兄友弟恭。
“母……母妃……”夜行之的喉結咕嚕嚕的顫著,唇也翕動著。
畫卷上女子的沒眼愈發的猙獰,流淌下來的血淚也越來越多。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看,看!”夜行之扯了扯宋公公,讓他去看那畫卷。
宋公公茫然轉投,畫卷還是那畫卷,沒有畫完,婦人慈孝的看著三個孩子,“皇上,您讓老奴看什麼?”
夜行之唇顫著,想要說什麼,萬千話語卻哽咽在喉間。
淩冽的寒風從殿外卷來,冷到了人心裏。
孤家寡人!
這一刻,他終於成了孤家寡人,這一刻,再沒有誰要與他搶奪這個位置……
不對,不對……
是他在意了一輩子、看重了一輩子的皇位,竟然一個個入不了他們的眼。
當年的明王、安王不要,今日的夜玄耀、夜錦衣一個個都不要……
原來,他最在意的、當做寶的東西在他們眼中一文不值。
“母妃!”淚珠順著他臉上皺紋的紋路橫躺。
兄友弟恭!
我,後悔了。
母妃,我不該不聽你的話,不該不將你的教導放在心上。
明王,對不起!我不配做你們的兄長,我……我不該疑心你們的。
黛兒,對不起!你說的對,這世上最難得不過是尋常。
耀兒,對不起!你的人生,我不該替你決定!
他渾濁的眸子望著殿外紛飛的雪花,夜錦衣,我後悔了,後悔了……
“皇上,您,您怎麼了?”眼見夜行之的胸脯欺負的愈來愈劇烈,宋公公慌忙為他順著氣,“皇上,您、您可是悔了?”
夜行之搖搖頭,又點了點頭。
“不……不……朕不悔!”皇帝的尊嚴,讓他說不出後悔,可他心裏知道,他或許早就後悔了。隻是他卻更清楚的知道,就算他後悔,那又能怎樣?
他又看了一眼畫卷,嘴皮子抖了抖,身子靠著錦墊軟了下去,若是時光可以倒流,那……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