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人聲鼎沸吵吵嚷嚷,窗紙印出一團團火光,來來去去。陸三川眼下已別無選擇,隻好應了那人,點頭輕聲道:“有勞兄台了。”而踩在地上的赤腳愈加冰涼,忍不住互相撫搓取暖。
火光隨著人影自東晃向西側,屋外便暫時沒了響動,靜靜悄悄的。
那人將門輕輕推開,探出腦袋四下查看,見果無人影,便抓了陸三川手腕,欲逃出屋外,卻忽有一聲驚呼刺破空氣。
“少主房內有人受傷!”
一團團火光和著人影齊齊向東側湧去。腳步聲之嘈雜繁多,怕是袁宅之中的所有人都出屋查看情狀。
待人聲過後,那人抓著陸三川手腕,推開門往西疾奔而去。
陸三川赤腳走在路上,腳掌拍在地磚,“啪啪啪”的響聲不絕於耳。
那人回過頭,往陸三川腳下望了一眼。借著月光,陸三川這才看清那人長相,細眉長眼唇紅齒白,麵龐略顯稚嫩,大約與自己一般年紀。難以想象袁宅之中竟有如此年輕之人。
那人見陸三川赤著腳,趕忙扯下自己布鞋,蹲下身欲為陸三川穿上。陸三川自是不肯,連連推脫。
那人道:“少主,你身子稍弱,凍到了可不大好,還是快些穿上吧!若再推脫,隻怕他們要找來了!”
陸三川隻得由著那人將布鞋套在自己腳上,眼珠一轉,見他裸著雙腳,不禁有些擔憂:“那你怎麼辦?”
那人笑了一笑,說道:“無妨。”迅速脫下自己外袍,一劍切成兩半,裹住雙腳。“走!”
二人貼牆而走,雙眼不時注意四周情狀,若見火光,則隱於黑暗掩藏起自己身子;若寂靜無聲,則弓身快走。過了好一會,終於來到後院偏門。
那人熟練地掏出銅鑰,將門打開,二人一同逃出袁宅。
陸三川長吐一口氣,正要邁腿狂奔。那人卻轉過身,將一串銅鑰奮力扔回後院之中。
麵前已無牆牆院院,天地之開闊,無邊無際。二人向著南方邁腿狂奔。夜寒,吸進去的空氣也是極其寒冷,刺痛了張弛的心肺。陸三川並無所謂,麵帶微笑,狂奔不止。奔出百丈開外,終於體力不支,以手扶牆大喘粗氣。
那人也跟著停下腳步,卻如無事那般,含笑望著陸三川。
氣冷,狂奔時興奮不已,故心肺雖傷並無多少痛楚,待停下腳步,那疼痛便一齊襲來了。陸三川隻覺肚子刺痛難忍,痛苦呻吟著要蹲下身去。
那人忙跨步向前,攙住陸三川胳膊不讓他往下蹲,“少主!此時雖腹痛難忍,卻不能蹲,隻需靜靜走上幾步,腹痛便會消失不見了。”
陸三川已是渾身無力無法掙紮,隻好由著那人攙著,慢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道路兩旁建築聳立,黑漆漆的,悶聲無息。房中的人兒正在睡夢之中,絲毫不知黑幕之下有兩人相依而走。
也是,三更半夜,天寒地凍,若是無事,怎會在外走動。
四周靜靜悄悄的,唯有頭頂一輪明月俯視人間無常。陸三川漸漸好受不少,便收回手,停下腳步與那人作揖行禮,恭敬說道:“多謝閣下仗義援助,敢問尊姓大名。”
隻見那人同是雙手抱拳,顏色之間甚是恭敬,全無半點張狂自傲,“回少主,敝人姓袁名博勻,乃是袁門主之子。”
“什麼?”陸三川大吃了一驚,瞪著眼前如姑娘一般秀氣的少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袁博勻知曉陸三川難以接受,低下頭,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隻是聲音更低,“敝人姓袁名博勻,是...是袁門主之子。”
才出虎穴,又入狼窩!陸三川拔腿欲跑,隻是逃出袁宅已用盡全力,當下哪裏還有力氣再跑?不過四五步,“噗通”摔倒在地。
袁博勻心中一驚,欲上前將他扶起。
陸三川自是不肯,將手往後腰一摸,並未摸到匕首,這才想起刺傷黑衣人後不曾收回。他隻好掐住自己脖頸,威脅道:“你若再進一步,我便掐死自己!”手指甚冷,貼在脖頸,凍得渾身發抖。
袁博勻不敢再前,忙道:“少主!好,好,我不再往前便是。”一邊將佩劍輕放在地上,雙手舉起擺在耳後。
陸三川對袁博勻已無半分好感,盯著袁博勻,緩緩站起,探步後撤,一邊狠狠地道:“不要跟著我!”
袁博勻又如何放心得下?陸三川後撤一步,他便向前一步。
陸三川終於忍受不了,不顧形象地大吼了一聲:“我說了不要跟著我!”聲音回蕩在小巷之中,更顯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