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雖依是一張冰冷麵孔,卻是緩和不少,這才終於有了些美人模樣,“我會劍,不會刀。”
陸三川已嚐過浸了烈酒的唇膏,自然不會再對美色有任何興趣,隻是一心想著變強,“那便教我練劍!”
蘇青眼睛眨了一眨,正要答應,忽道:“我為什麼要教你?”
陸三川也不管她說什麼,走去施博勻身旁,撿起一柄長劍。施博勻被捅了心窩,鮮血不斷湧出,鋪了一地。他全然無所謂,握了劍便折身走出屋外,丟下一句“開始吧!”不顧蘇青說了什麼。
蘇青隻是望著他,見他走出門外,才懶懶地邁了幾步。
陸三川右手有傷,不便握劍,便將劍換到左手,向蘇青望去。蘇青隻是說道:“先刺一百劍。”
他便兩腳張開,緊腰鎖胯,舉劍而刺。每刺一劍,便想起往日曾經。他十歲之時,陸本熾要他練刀,他不肯,陸本熾雖不責怪,眼中失望頗深;他十二歲之時,袁啟明送來一本《畫劍錄》,陸本熾見他讀得津津有味,再次勸他練刀,他仍不肯,陸本熾隻是歎了一口氣;他十四歲之時,袁啟明送來一本《天狼刀法》,他比劃著玩,陸本熾遞來一把木刀,他搖了搖頭。
十天之前,陸本熾為保他性命,與敵同歸於盡。
第一百劍刺出,卻惹了兩行眼淚。
蘇青隻是倚在門上,靜靜地望著他,見他多餘動作甚多,本欲提點,又見他神情嚴肅,似有所思,便未開口。直到他奮力刺出第一百劍。她張開嘴,卻見陸三川流下兩行無聲清淚,心中一疼,便講不出話了。
“然後呢。”陸三川道。
蘇青這才去到他身旁,抽劍向前刺出,劍速甚疾,一麵說道:“出劍而刺,握劍要穩,肩、肘、手一線,則劍出如虹。”
陸三川收了悲傷,全神貫注,提劍而刺,雖做不到三點一線,劍身卻是毫不顫抖,十分堅決。這一劍,刺破往日的軟弱與妥協。
蘇青忍不住一聲讚歎:“好!”
陸三川凝神聚力,雙眼望著遠方的殘屋破瓦,緩緩收回劍,忽然又刺,卻聽得“铖”一聲劍嘯。他不知劍嘯為何物,隻知手中長劍莫名叫了一聲,轉過頭,一臉茫然地望向蘇青。
蘇青卻是瞠目結舌,一臉不可置信地望向陸三川。隻有劍術至高之人,使劍之時才會伴有劍嘯,而眼前看似文弱書生的陸三川,加上方才的練習,不過刺了一百餘劍,竟能引得劍嘯。“你...再刺一劍。”
陸三川便提劍再刺,全然無聲。
原來是我聽錯了嗎?蘇青望著陸三川手中長劍這樣想到。
日漸東升,將至巳時。
蘇青抬頭望了一眼碧藍天空,說道:“我還有事在身,且先離去了,今日你便在這,練習刺劍。若倦了累了,回屋休息便可。”
陸三川緘默不語,心中隻有練劍。
第二個一百劍。
第一劍出。記起童奇肆無忌憚的嘲諷與不可一世的張狂。
第二劍出。記起薑恩言的人麵獸心,放火燒了陸宅。
第三劍出。記起陳枳安,為奪刀譜不擇手段,甚至連好友都騙。
第四劍出。記起袁啟明,假仁假義,將陸本熾恩情全然拋之腦後。
第五劍出。記起魏無旗,不顧仁義道德,將縱火之罪扣在自己頭頂。
第六劍出。記起施博勻,陰險狡詐,為取得自己信任,接連設局。
第七劍...
他心中怒火愈盛,伴著一聲喝叫,長劍向前急刺而出,劍嘯複至,“铖”的一聲響過。他全然不顧,隻將全身力氣彙於左臂,反複刺劍。
直到午時,陸三川刺了兩千餘劍,左臂已是軟綿綿的,五指僵硬,再也握不住劍。他隻好將劍交與右手,走回屋中,撿起劍鞘收了劍。
施博勻與蕭玉笙屍體依在,地上的血跡彌漫更開。
陸三川對於蕭玉笙,雖是傾慕她的貌美,畢竟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即使這個女人目的不純,仍是難以忘懷。而施博勻,畢竟助他逃出袁宅。
他歎了一口氣,不忍二人死無所歸,將二人安葬在屋後,而後回到屋中,掃清血跡,又吃了些冷掉的包子,燒雞。吃得多了,難免口幹舌燥,他取了燒酒,大灌一口,燒酒甚猛,入喉即焚,卻正合他心意。
“啊!”他長吐出一口氣,大叫道,“爽!”
一壺燒酒下肚,他醉得不省人事,坐在椅上又哭又笑又大叫,折騰許久,終於累了,趴在桌上沉沉睡去。醒來之時卻發現自己躺在床上。他茫然四顧,見蘇青已在,坐於桌旁擦拭長劍,問道:“你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