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思念有顏色
——那一定是深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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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我是這樣不願意走,可我的麵色沉默著反對我的心,一個勁在叫囂著——你不走,難不成還要等著人家轟你走?
女人是最口是心非的動物,我明明該是有千萬句話要跟顧涼山說,可餘光見到淡然著臉的顧涼山,我楞是隻幹幹道一句。
“謝謝你送我過來,你回去吧。”
說完了,把自己的行李拿下車的那一刻,直覺得自己虛偽至極。
這麼客氣的語氣,簡直不像你啊,文木。
車子已經停了好久,仿若過了好幾個世紀。
我的腳步自從挪下車後,便不再聽我使喚地定在原地,機場的人來來往往,笑麵如花的,開心得要升天的,難過得要入地的,糾結得要跳樓的,每一個人的背後都是一長串別人讀不懂的故事。
“去到那邊好好照顧自己。”
終於,那個讓我定在原地的人,說話了。
盡管沒有多少的話語激動,也沒有多少關心在乎的成分在裏邊,盡管他好像就隻在跟一個自己毫無多大關係的人說一句道別的話語,可我卻在這一霎那,淚如雨下。
背對著車裏的他,我情難自已。
難於自己始終控製不住自己,也難於自己原來是如此地在乎和放不下。
盡管我對自己已經做了那麼多的心理說服,可是一切的城牆在顧涼山的這麼一句話下,砰然倒塌。
好好照顧自己?
這話說的真是可笑,需要什麼好好照顧自己?離開了你,無論是如何的過活,我都該是過得最瀟灑無憂的才對,不是嗎?
可我,可是我,每走一步,卻都能聽見心口在滴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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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真是個既熟悉卻又陌生的國度。
我從前幾個月回去,現在幾個月過後,我又回來了。
當紐約時間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當異國他鄉的氣息撲麵而來,我仿佛看到了死去後卻又被人狠狠挖出屍體來暴曬於日光之下的自己。
狼狽可笑,卻又無能為力,隻能睜著個黑洞洞的眼,看向每一個經過我身邊的陌生麵孔。
管家已經在機場等候,下了飛機,坐上車,黑色的車子在暗夜裏飛行,機場的陌生麵孔們一排排往後退去,我的心,仿佛也跟著一寸寸死去。
“木木小姐,到了。”
熟悉的高大樹影迎麵倒在眼前,我看著已經打開的車門,抓緊了自己的背包下車。
這個司機我沒見過,是個外國人,可他跟我說的卻是中國話。
他帶著我往前走,我定定地看著前邊那個夢幻得如同曾活在童話愛情裏的別墅,心口的血一寸寸在滴落。
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因為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在不斷逆流,逆流,最後流進我的腦子,把我血色淹死。
“少爺吩咐了,您還睡在原來的房間裏。”
這個司機,看來也是個管家,你聽他說的這話,整一個顧涼山指派下來的活體。
“好,我知道了。”
別墅裏幾乎沒有人,靜悄悄得有點可怕。
但也許是太晚了,整個別墅裏就這個司機兼管家來接待我,再無他人。
“房間我們已經都收拾好了,木木小姐,我幫您把行李拿上去放吧。”
司機說完,站在那裏,慈愛地笑著看我。
“不用了,你先去休息吧,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好的,木木小姐,您要是有什麼需要,可以叫我,我就住在一樓左手邊的房間。”
這是個上了年紀的司機,管家的年齡應該也已經上了年頭,他的白發已然,隻是那雙眼睛卻是極慈愛。
我笑了笑,點頭,“好。”
提著行李,上了樓,一切熟悉的氣息如同一張蜘蛛網般朝我襲來,我抓緊了自己的心,穩緊了自己的步子,一步一步朝著那間曾見證過我們浪漫恩愛的臥房走去。
隻可惜,當我推開房間大門的那一刻,見到的卻是完全換了個風格的臥室,就連那玻璃窗的樣式,都換了個遍。
粉嫩如少女的裝飾,令我一陣眩暈。
行李箱跟我的心情一樣沉重驚訝,砰地一聲砸在地毯上。
睡在一個即使已經換了個模樣,可往事種種還是深印腦海的地方,我這樣多愁善感的人,怎麼可能睡得著?
第二天的日出,我頂著個深黑的眼圈,跟它沉默以對。
還是昨晚的那個司機給我做的早餐,不是西式餐點,而是我在中國最喜歡吃的桂林米粉。
叉燒,脆皮,臘腸,酸筍,就連我喜歡的酸辣豆角,都一起出現在我我的麵前。
“木木小姐,不知道您喜歡哪樣多一些,所以就每樣都做了一點。”
我睜著眼,看著自己眼前的這一切,再聽著這樣的話,握著筷子的手不聽話地在抖。
“好,謝謝。”
“木木小姐,不用客氣,您喜歡就好。”
我真不喜歡這個國度,盡管他在別個人眼裏,就像個時尚兼自由無上的天堂,可是原諒我,就是喜歡不起他來。
司機把我送到學校門口,我透過那車窗看著外邊陌生的高鼻子高個子,心裏一直在有個小人跟著自己不住地洗腦打架。
他說——文木,這不是你喜歡的地方啊,這也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啊,你不應該把你最寶貴的青春時光浪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