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不周山以後,樓畫月停下了腳步。他周身泛著濕潤潤的氣息,仿佛是這無窮盡的黑夜裏唯一的一抹亮眼的色彩,當然還有他頭頂的那把紅紙傘。
他抬手接過了傘,素白的手骨在那傘下妖嬈至極,他道:“你先回去,本王要往別處去一趟。”
判官恭敬地往後退了一步。
樓畫月抬步往前淩空走著,轉瞬已至百裏之外。等判官抬起頭來時,那襲紅衣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亮了。
清池的嗓子又幹又疼,連多說一句話的力氣也沒有。昨晚齊王離開以後,就再沒有消息傳來。她是不指望有什麼好消息的,隻希望齊王不要因此而惹怒了那個皇帝。
今天的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一般。晨時小窗外不見一絲朝霞與陽光投射進來。
後官差終於來傳了消息,確認她是妖女無疑。皇帝已經下令處死她,像處理犯人一樣於午時三刻,由國師親手招來天火燒死她。
在聽到這個消息時,戰王府上下亂做一團。齊王來到王府,見北樓和北城更是想盡一切辦法,希望王爺能快些醒轉過來。北樓往北九淵身上紮過銀針,熏過極為刺鼻的熏香,還灌過奇苦奇臭的湯藥,直到今上午,齊王注意到北九淵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當即充滿了希望,不斷在床前說著話,道:“九哥,清池昨夜就已被玄明抓走,今日皇上下了聖旨要玄明親手處死她。你再不醒來,她可就沒救了。”
說罷,北城和北樓都看見北九淵手指又在抽動。兩人對視了一眼,北樓又附和道:“對啊,清池小姐為了不讓您受牽連,還和咱們王府撇清了關係。不知道她在國師手裏還會吃怎樣的苦頭呢。現在能救她的隻有王爺了,可是您又沒醒,難道這就是清池小姐的命嗎……”
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在午時將要到來之前,北九淵倏地從床上坐起。眉間還有惺忪之意,但他一睜開眼簾時,眼裏正閃現著寒芒,顯然已經非常清醒。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這一次恢複的時間用得略長了一些。不知是受傷較重的緣故還是其他,好像他恢複沉睡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
北九淵掀開衾被便下床,走到屏風後著手更衣,令道:“準備一下,即刻進宮。”
清池已經由兩個官差進來,粗魯蠻橫地把她拖出了牢房。這時外頭日頭穿破了雲層,重新籠罩在大地上。整個陰沉沉的視野一下子亮堂開來。
清池垂著頭,隻能看見自己的影子投在地麵上,仍是覺得有兩分刺眼。這正到了一天日頭最盛的時候,入冬的氣節裏,陽光打落在她的後背上,讓她的脊梁骨稍微有兩分暖意。
處刑的地方安置在朝殿外麵的偌大廣場上。廣場中央搭了一個臨時的台子,台子上麵豎著樁子,清池就是要被捆在那樁子上施以火刑,由國師親自動手,可使百官旁觀。
這是從宮裏傳來的最新消息。在馬不停蹄奔往皇宮途中,北城把情形給北九淵講述了一遍。北九淵氣勢懾人,猛揚馬鞭,飛騎穿街而過,驚擾了街上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