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城,清晨五點。
季墨羽站在寧靜的塔位前,上麵還放著布滿灰塵的小熊玩偶,旁邊的一小束花已經枯萎腐爛,跟旁邊其餘的花相比,這一處顯得格外淒慘。
拿過玩偶拍了拍上麵的灰塵,他又放了回去。
視線落在牌位上的名字,那裏,空白一片,甚至連一張遺像都沒有。
在他身旁,李希辰抽著煙,眼底發紅,帶著血絲,“什麼時候醒來的?”
“半個月前。”
“那個女人,是你家老頭替你選的?”
“嗯。”季墨羽的聲音略顯低沉視線始終看著空白的塔位,“聽說,過去的五年我都會來這裏?”
“嗯。”
“這裏麵的人是誰?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我不知道。”
“嗯?”季墨羽偏過頭,“如果沒有關係,你不會帶我來這裏。”
李希辰吸了口煙,煙霧中,眼神有些渙散,“三四個月前,我或許還能告訴你這裏麵是誰,可現在,我也不知道裏麵躺著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有可能是別人的孩子,也有可能隻是塊類似肉的東西,誰知道呢?”
塔吊兒郎當的模樣讓季墨羽不悅的警告,“李希辰。”
“還喊得出我的名字,看來你失憶的也不是太厲害。”他輕笑,看向輪椅上的男人,眉宇間帶著一抹清冷,看著現在的他,就好像又看到了五年前邱小諾還未死前的季墨羽。
“聽說,你以前的事情全忘了?”他收回視線,吐出一圈煙霧,”什麼時候記起我的?”
季墨羽眼眸微垂,嘴角冷然勾勒,“忘記想忘的,記得想記住的。”
莫名其妙的話讓李希辰拿著煙蒂的手頓了下,皺起眉,眼神有些微的詫異。
他的聲音底了下去,耳語般低喃,“你沒失憶?”
“失憶是真的,不過,隻是失去了離開季家後的記憶。”
當初他清醒後並沒有睜開眼,因為他清楚的聽到了司忠跟老頭子說的話。
他是因為受傷導致的哮喘複發,可是,他怎麼會受傷,又是怎麼回到季家的,這中間所發生的他卻完全不記得了。
尤其是在他發現自己雙腿無力動彈時,震驚的久久不能平複。
他記得自己離開了季家,記得受傷被古言相救,也記得跟著她去婺城認識了李希辰幾人,卻獨獨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失去雙腿的。
也是在這時他才明白,他失去的,或許不是短短幾天幾個月的記憶,而是長長的幾年,甚至十幾年。
後來,他幹脆裝作失去所有記憶,暗中去調查在他失憶的那段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可是因為他行動不便,又信不過任何人,差起來異常困難。
直到,他在昨天看見了那個女人,邱小諾。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跟他失憶的那幾年有著某種牽連。
“咳、咳咳!”李希辰輕咳了幾聲。
不讚同得看著他有點燃一根煙,季墨羽伸手從他手上拿過煙掐滅,“我記得你以前沒有那麼大的煙癮,難道在我失憶的這幾年裏,有什麼改變了你嗎?”
“改變的,又豈止是我。”他聳了下肩,沒有再拿出煙來點燃,雙手插進口袋,眼神有些渙散地盯著塔位,問他,“這次回來,你想知道什麼?”
“邱小諾。”
李希辰驚訝地看向他,“你記得她?”
“不記得。”季墨羽搖了搖頭,“昨天看見她背影時覺得很熟悉,就查了一下。”
聽到他的話,李希辰笑了下。
熟悉?能不熟悉嗎?糾糾纏纏了九年,她的影子,恐怕早就刻在他的腦海裏了,否則又怎麼會隻憑一個背影就能讓他花費心思去查。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帶你來這兒嗎?”轉開視線看向塔位,他突然開口,“因為這裏,曾經埋葬著你跟她的孩子。”
季墨羽的心狠狠一震,猛地望向他,眼神銳利無比,“你說什麼?”
他們的孩子?他曾經有過孩子,而且還死了?
腦子一陣刺痛突然襲來,他麵露痛苦的捂著頭,一幕幕片段從他腦中閃過,卻讓他看不清裏麵的畫麵。
他究竟忘記了什麼?那個女人,她又跟他有什麼關係?
李希辰的聲音還繼續在他耳邊響著。
“邱小諾,也算是個可憐的女人。跟你結過婚,一年的婚姻讓她丟了一隻眼睛,家庭變得支離破碎,沒有了父母,最後差點連孩子都保不住。”
“認識你,她真的是倒了八輩子黴了。”他輕嘲地笑了下。
季墨羽始終沒有說話,直到那抹痛楚逐漸減弱,他才抬頭靠在椅背上,輕喘著氣。
身上,早已被冷汗浸透。
“你,說差點失去孩子是什麼意思?”他們的孩子,不是葬在這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