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旭嚴看著簽名處尚未幹涸的筆跡,幽暗的眼神裏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複雜情緒,但也隻是一閃而過,微微停頓了片刻,他還是拿起筆,緩慢而沉重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十六年了,顧旭嚴原本以為自己會和陸宛像現在這樣,如同陌生人一般永遠的生活下去,直到他帶著對林溪的思念,永遠的長眠於地下。
可是就在他找尋了三十年,即將要放棄希望的時候,他找到了林溪的女兒,林溪和他的女兒。
當年林溪一聲不響的離開了他,他怨過,也恨過,可都是到頭來,他還是忘不了那個女人,在和陸宛結婚後,他一直都在派人打探著林溪的消息,直到他找到了顧雯。
在將顧雯帶回家的時候,不知是出於對陸宛的愧疚,還是對兩個尚且年幼的兒子的保護,他第一次沒有坦然的將顧雯的身份公之於眾,而隻是作為收養的女兒留在了身邊。
可是陸宛第一眼看到顧雯的時候,她就知道是那個人的女兒回來了,那一雙眼睛和林溪太像了,簡直就像是林溪透過顧雯在幽幽的望著自己,嘲笑自己這麼多年來的隱隱堅守,最後還是抵不過她在顧旭嚴心裏的一絲殘影。
“唰”陸宛飛快的抽過顧旭嚴簽好名字的離婚協議書,看都沒看一眼,揉成一團塞進了包裏,冷冷的瞥了一眼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的男人,沒有一絲留戀的轉身朝門外走去。
“就這樣走了嗎?不帶我們走嗎?”
顧崢見兩人之間多年的拉鋸戰終於畫下了句號,心裏竟有些發慌,不由的從陸宛的身後跑了上來。
雖然他曾經多次想過,既然兩人過的那麼不開心,不如離婚算了,可是等到親眼見證了自己父母的決裂,顧錚的心裏竟突然有一絲微微的不舍和難過,從今天開始他就再也沒有一個可以停留取暖的地方了。
“不要過來。”
還沒等顧錚跑到陸宛的身邊,陸宛停住腳步,沒有轉身,伸手往後一攔,聲音不帶一絲感情的冷冷說道。
顧崢被自己的母親冷聲一嗬,怔怔的愣在了原地,再回過神來時,陸宛已經拉著行李箱走出了大門,直到身影消失在車門後,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那時候顧崢以為陸宛是恨他的,因為恨了顧旭嚴,所以順帶著連他都帶上了恨意,可是多年之後,顧崢再回想起那個場景,才終於察覺到了那一直被忽略的細節。
冷冷轉過身的陸宛分明是哭了,即便聲音裝的從容淡定,可是臉上卻已經淌滿了淚水,厲聲的叫自己不要過來,也隻是不想讓自己看到她哭泣的樣子,努力維持著一個在感情中失敗者的最後的尊嚴。
“沒有顧雯,他們一樣會離婚,顧旭嚴根本就不愛陸宛……”顧嶸聽著顧崢自欺欺人的借口,嘴角露出憐憫的冷笑,扶著樓梯的扶手,從台階上站了起來,一字一字緩緩的說完,緊接著不再看向顧崢,自顧自的往樓上走去。
“你就從來沒有恨過她嗎?”
顧崢站在樓梯旁,鬆了鬆緊握的拳頭,目光幽深的看著顧嶸已經顯露出疲態的背影,聲音沉沉的問道。
“沒有。”顧嶸輕聲的回應了一句,抬腿向樓上走去,後半句話隱沒在了嘴邊,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