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席慕風悄悄收拾好東西,次日清晨就回上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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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省進賢縣鄒家渡鎮。
郵差騎著郵車一溜煙似的進了醫院大院,放好車,從郵袋裏取出一疊郵件,徑直朝門診大廳走去。
大廳的門上掛著大幅的門牌,左邊那塊寫有“江西省進賢縣鄒家渡鎮中心衛生院”的字樣;右邊那塊寫有“江西省進賢縣鄒家渡鎮疾病防疫中心”的字樣。
進了門診大廳,大廳連一個掛號的人也沒有,取藥處也隻有三兩個人,稀稀拉拉的樣子,顯得很蕭條。
掛號室裏傳出幾個護士嘰嘰喳喳的說笑聲。衛生院沒有專設收發室,輪到誰掛號,就由誰暫代收發員了。
掛號員簽收後,郵差離開。幾個護士立即朝掛號員圍過來,哄搶著,同時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
“咦?還有一封美國來的信!”忽然有人叫了一句——驚叫的是剛剛聘進來的小護士,對衛生院的情況不熟。
“是莊文靜的。”掛號員說。
“她有親戚在美國?”小護士向往地問。
掛號員張開嘴,正想回答,又進來了一個小護士,就打住了。
這個小護士是剛來實習的,剛好從門前經過,聽見有人叫“莊文靜”的名字就進來了,問,“有我師傅的信嗎?”
掛號員將那封信交給實習護士。
“叫你師傅把那張郵票留給我!”一位把頭發染成金黃色的護士說。
“知道了!”實習護士應著,最後的聲音已經在走廊裏回蕩。
“你還在集郵嗎?”個子最高的護士問金發護士。
“嗯!”金發護士點點頭,“什麼郵票都好搞,就是外國郵票難搞。”
“你不是向文靜搞了很多嗎?”
“搞是搞了一些,都不配套。”金發護士很鬱悶地說,“也不好總向她要,畢竟她自己也在集郵。”
“徐姐!莊姐什麼親戚在美國嗎?”小護士按耐不住好奇,問掛號員。
“未婚夫。”
“未婚夫?!”小護士露出極其驚訝又羨慕的表情。
“沒什麼可羨慕的。”金發護士不以為然地說。
“當然羨慕啦!”小護士將雙手抱拳放在胸前,做陶醉無比狀,說,“我要是有個男朋友在美國該有多好!”
“除了幾封信,一年也難見上一麵。”高個護士說,“你不知道他在美國幹什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早把你忘了,這樣你也羨慕嗎?”
“羨慕!”小護士說,“愛情就是要相互信任。不能見麵是暫時的,心靈相通才是最重要的。”
金發護士說,“訂婚四年了,還結不了婚。都二十六七了,還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這樣你也羨慕嗎?”
準備進去叫人幫忙的莊文靜,剛走到門外,聽了這話,立即止了步。
每一句話都像刀子在莊文靜的心頭深深地劃開一道口子,莊文靜心中一酸,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高高地揚起頭,不停地眨著眼睛,使眼淚倒回去,然後轉身,幽怨地離開。
莊文靜無精打采地走進注射室。
房間裏已經有四五個患者等著打針,護士卻隻有實習的小護士。
“你是怎麼打針的?打得我痛死了。”正在打針的一位老婦人正在抱怨,“你是實習的吧?快去叫有經驗的來。”
小護士聽得漲紅了臉,其他等待注射的患者便紛紛責備起來,並聲稱不要小護士打,小護士正招架不住的時候,見文靜進來了,像看見了救星。“師傅!你去哪裏了?”
文靜情緒低落,懶散地說,“我來吧。”
文靜讓實習護士專門配藥,打下手,自己給患者注射。
送走了患者,實習護士這才想起信來。
懷著亟不可待的心情,文靜走到僻靜處,激動地拆開信……幸福的表情一點點在臉上蔓延開來。
文靜重新回到注射室。實習護士觀察著文靜的臉色,師傅好像換了一個人,終於按耐不住好奇,悄悄問,“師傅!是你未婚夫的信吧?”
“嗯”文靜點點頭,帶著羞澀。
“說什麼呢?讓你一下子變了一個人。”
“快做事吧!”文靜板著麵孔命令道,心裏卻很美。
“說說嘛——!”實習護士仍不死心,舔著臉說,“我想知道博士後寫的情書與一般人是不是不一樣。”
“少煩人了。”文靜假裝生氣,威脅道,“再囉嗦,下次就不會幫你了。”
“好好好,我不問了。”實習小護士立即舉了白旗,但仍不甘心,接著嘟囔著,“師傅真小氣。”
莊文靜瞟了實習護士一眼,見她委屈的樣子,不禁暗自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