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莫美玉被官差拉走,楊芙蓉心裏既害怕又難過,卻又隱隱又有種命運似乎終於掌握在自己手裏的快感。
從來到京城後,她便天天問自己,她為何會陷入這樣仿若黑暗沼澤的境地?讓自己變成了一個卑微如螻蟻一般的可憐蟲,可以任人欺淩任人踩踏,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她。
她想了許久許久,漸漸地,有個曾經完全不敢想的念頭慢慢冒了出來,她發現,是她母親要她嫁個權貴,是她母親在她耳邊說著笑貧不笑娼,她如今遭受的這一切,似乎都是她母親造成的。
這種念頭一旦有了,她的整個不甘、埋怨、痛苦的情緒便似乎有了一個完美的宣泄口,造成這一切的都與她無關,她是無辜的,若非別人,她又如何會淪落至此?
最初的時候,她在心底埋怨憎恨過她母親後,又會極其內疚懊悔。因為從小到大,她都被教育著要孝順父母。可直到莫美玉說要送她去萬倚樓的時候,她終於覺得,她再也不需要內疚了。這些憎恨的、埋怨的情感,如開了閘的水流,在她心底奔騰不息,讓她對莫美玉的最後半分母女情都消耗殆盡。
於是,她做了一件事情,她將莫美玉典當皇家之物的事情報了官。她在皇子府裏的那段時間,為了求生存便天天伏小做低的伺候那些頗有身份的美人,時間長了,也耳濡目染了些皇家規矩和聽到了一些皇家的消息。她知道,這個大不敬的罪名,不足以死人,但蹲上幾年牢房卻是跑不了的。如此以後,她便再也不需要去考慮她母親莫美玉的想法,她再也不用受製於她母親,也不用為了滿足她母親的虛榮心,一次又一次的出賣自己。
哪怕出賣自己,她也隻想為了自己。
可是,她縱使肖想過皇甫清絕,縱使在莫家的時候耍過小心機,那些也不過是女孩子家的小打小鬧,算不得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人。可這一回,卻完全不一樣,她到底是做了一件令她既惶恐又心虛的真正意義上的壞事,因此,在莫美玉走後,她忍不住全身顫抖著蹲在床榻前,久久都不能自已。
第二日,楊芙蓉帶上麵紗,從客棧離開後,便去了萬倚樓。
雍媽媽看到玉軟花柔的楊芙蓉獨自一人前來,倒是有些驚訝道:“楊小姐,怎的是你一個人來的?”
楊芙蓉垂著眸子,不敢看雍媽媽,輕聲回道:“家母突然有事,便叫我自己來簽這賣身契,那賣身銀子,家母也說讓我自己留著花銷。”
雍媽媽聽完,神色淡淡,卻是沒有接話,不知在想些什麼,凝眸看了楊芙蓉半晌,才在嘴角挽了一朵笑花,說道:“也無妨,左右以後你母親也算不得你母親了。以後,這萬倚樓便是你娘家,你便隨其他姑娘們一樣,喚我一聲雍媽媽。”
“是,雍媽媽。”
雍媽媽滿意的點點頭,做皮肉生意的,要挑選姑娘,漂亮不是最重要的,聽話才是最重要的。她招過一直侯在一旁的一個清秀丫頭,吩咐道:“綠翠,以後,便由你來伺候楊小姐吧。”
綠翠身著一襲綠衫,笑的親切可愛,對著楊芙蓉就是屈膝行李道:“奴婢綠翠見過小姐。”
楊芙蓉避了一避,虛受了禮,點點頭算是回應。雍媽媽似乎已經習慣了楊芙蓉少言寡語的模樣,也不甚在意,隨後又叫了賬房先生過來,寫了賣身契,又給了她一開始說好的五百兩銀子,而後便揮揮手讓綠翠帶著楊芙蓉回她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