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風煦煦,新柳依依。
蘇錦鸞走得腿都有些酸了,慈寧宮依舊是“快到了”。
皇宮真大,她也想坐交通工具。
不,她想出宮。
王芷瞧著她泄氣的小模樣,抿嘴笑笑。這樣開闊的戶外,正適合說些隱秘事。
“當今皇後纏綿病榻多年,早不理事。如今代掌鳳印的是承乾宮的寧貴妃,就是您方才撞見的那位。”
蘇錦鸞虎軀一震,一臉無語。
出門遇boss,她這啥破運氣啊,又感受到這世界對她的森森惡意。
蘇錦鸞突然有了不妙的預感,隻怕她的悠閑日子更遠了。
“不過您也不用擔心,皇上傳了口諭,說喜您天真爛漫赤子之心,不叫拘束了您的性子。”
王芷望著她仰起的小臉上張得圓圓的小嘴,含笑點頭:
“就是您想的那樣,規矩上您可以鬆懈些。”
“不用跪”蘇錦鸞吞下口水,小聲問。
王芷微不可察地點下頭,沒明著說是與不是。
“皇上撫恤貴妃連日操勞,下旨令和妃、端妃接替貴妃分理六宮事宜,好叫貴妃能安心靜養。”
“那隻不分上下膽敢噬主的白毛畜生,已經當著貴妃的麵處死了。可惜貴妃白日裏驚嚇過度,發起熱來,都有些癔症了,真真叫人憂心。”
蘇錦鸞心底一寒,嗓子發堵,緊著聲音問:
“是那隻波斯貓”
王芷麵上笑意不變,聲音依舊柔和悅耳,如同唱歌似的。
“您是說貴妃那隻鴛鴦眼白貓就是那目無主子的小畜生,已經明正典刑,淩遲處死了。”
“聽說這鴛鴦眼的白貓很是名貴,乃是西域進獻來的祥瑞之物,往日裏很受貴妃喜愛,坐臥不離手的,萬沒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場。”
“可見無論為人為獸,忠心還是一等一要緊的。”
王芷發表一番感慨,又問:
“主子口中的波斯貓又是何物幽藍自認博覽群書,倒是未曾見聞,難道也是主子夢仙所識”
這話裏不無自矜與好奇,蘇錦鸞卻沒心思應付她。
淩遲處死,這是虐殺
蘇錦鸞激靈靈打個冷戰,不敢想象那畫麵。
殺雞儆猴
這些心髒透了的家夥
惡心
蘇錦鸞胸口一陣翻滾,俯身吐了。
“主子沒事吧”
王芷扶著她輕捋背部,為著手下硌手的感覺驚心。
才開春不久,夾襖都還沒脫,總會顯得人有兩分臃腫。
可這位小主子卻隔著衣服都能摸著骨頭
出身優渥的王芷這才有些信了那些坊間傳言。
怕是這位小主子今年真有十三了,隻是吃了許多苦楚磋磨,身形不顯罷了。
也是個可憐人。
流風出手如風,連拍蘇錦鸞身上幾處穴道,又拿嗅瓶在她鼻子底下一晃,效果立竿見影。
蘇錦鸞腦袋一清,胸口煩惡之感消除大半,狼狽地含一口王芷喂來的溫水漱口,無力地被流風提起來往前躍了幾丈,遠離她方才嘔吐出來的穢物。
“謝謝。”
蘇錦鸞虛弱地道謝,畏冷似的瑟縮了下。
流風摸了下她毛茸茸的小腦袋,無聲地給予安慰。
這後宮裏不養當真天真爛漫的人兒,她還是早些習慣為好。難得攤上一趟輕鬆的差事,不想這麼早就搞砸了,砸招牌麼不是。
“我沒事。”
蘇錦鸞扯出個蒼白無力的笑,懨懨地沒了說話的興致。
流風與王芷互相交換個眼神,也識趣地不再多嘴。
三人一路沉默地走著。
蘇錦鸞隻覺一股疲憊自心底深處蔓延而上,腳下的地心引力都驀地調高了幾十倍幾百倍,粘稠得叫她幾乎邁不動步子。
遙遙望著顯露崢嶸的血紅宮牆,蘇錦鸞默默歎息一聲,雙眼一閉,選擇暫時當隻鴕鳥。
允許她逃避一下吧,就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