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也不知什麼時辰了。在這洞穴裏,攸靈分不出晝夜。
睡得不怎麼好,仿佛一直都不曾睡著,殘留著暈乎乎的倦意。她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薊天,隻見他倚壁箕坐,眼睛盯著擱在膝蓋上的手。記憶中,攸靈還是第一次看見薊天坐得這樣不拘禮節。然而,那沉默的側影透出的,是難以言喻的深痛的失落。
察覺到攸靈的目光,薊天轉頭看向攸靈,一瞬沒來得及藏起眸底的哀傷。他衝她溫和一笑,問:“醒了?才歇了不到兩個時辰呢。”
攸靈注意到,薊天的手上握著一件做工精致的掛飾,上麵有一個小小的鈴,樣子與自己脖子上戴著的這一對幾乎一模一樣。她坐起身來,將藏在衣領裏的鈴取出一比對,果然,連鈴身上的精細紋路也是相似的。攸靈疑惑地問:“這個,每個人都有嗎?”
薊天道:“這是慕義大人手製的守護鈴,隻有攸靈和梨織有。”
“咦?”攸靈的指尖輕輕撫著自己的鈴,隱隱能感覺到鈴中蘊藏的靈力波動,仿佛有生命力的心跳。“娘親說,這是我出生時父親給我的。”
薊天點點頭,說:“現在攸靈還小,這對鈴也許能在危急關頭起大作用呢。不過——真希望攸靈永遠用不到它的保護。”
說到末句,薊天眼中帶著一抿憐惜,似乎他自己也覺得這是不可能的。攸靈又往前探頭,仔細觀察薊天手上的鈴。隻有一個,而且所餘靈力遠沒有自己這對強。她心下已猜到另一個鈴在梨織手上,又想起靈族肉身一死,貼身攜帶的東西也會散落不知所蹤。那麼梨織的那一個鈴……攸靈本來張口想問,但是一眼看見薊天眼中隱忍的哀傷,又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無論怎樣把心中的情緒埋著藏著,此刻看在攸靈眼中,隻覺得薊天背脊微躬的線條都顯得如此的寂寥無助。她不禁起身,從側麵緊緊擁住薊天,腦袋倚靠在薊天的頸側,想給薊天一些力所能及的溫暖,卻發現,薊天溫熱的體溫潺潺地傳給了她。
薊天收起鈴,抽出手臂將攸靈摟入懷中,含笑輕聲問:“小機靈鬼,什麼時候被你發現的?”
攸靈不解地看著他。他眼中強自帶了淺淺的笑意:“看見我拿著梨織的守護鈴卻不刨根究底,分明是猜到了其中的含義。隻是不知道你這小丫頭什麼時候發現的?”
攸靈小臉微微一紅,驀地想起之前無意中撞見的一幕,心裏莫名一黯。薊天疑惑地問:“怎麼了?”
攸靈搖搖頭,靜了一刻,方小聲問:“薊天和梨織小姐——彼此很喜歡很喜歡對方吧?”
薊天輕歎了口氣:“攸靈應該稱梨織為‘姐姐’啊……”攸靈一怔。薊天又緩緩說道:“我們,很久以來都心照不宣,覺得這樣也挺好。”
他微一停頓。攸靈追問:“後來呢?”
見攸靈一臉好奇認真,薊天不禁失笑,可那笑裏仍有褪不去的苦澀:“後來……也算表白了心跡,但從未公之於眾。能看出內情的人屈指可數,他們肯定不會跟你說這種事吧?怎麼讓你這小丫頭發現的?”
攸靈聽他一口一個“丫頭”,心裏有一絲甜意,在他懷裏蹭了蹭,調整成更舒適的坐姿,末了垂頭輕聲歎息,安慰似的握著他的手輕輕摩挲。他反過來輕輕一握,便把攸靈的手完全裹進了手心裏。
一時都靜默無言。真暖啊——這是攸靈此時唯一能夠並且願意體會的感受。薊天的懷抱就像這場噩夢中的一個小小庇所,一個夢中夢,她真希望就這樣躲在他懷中,永遠永遠不要醒來。
可惜沒多會兒,空氣中忽然出現的異樣波動便將她拉回了現實。攸靈感覺到薊天擁住她的手臂一緊,旋即又鬆弛下來。她抬頭望向甬道口,隻見頎劍走了進來,身後還有兩個不曾見過的人,看長相應該是兄弟或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