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靈抬頭往不遠處湖畔望去。沁兒正坐在地上對著湖麵抓箏,旁邊站著吹笛的那女孩同她合奏,另外幾個女孩子則在湖心一片小洲上嬉戲。淩府地氣暖,冬月裏飄的幾場雪也不厚,不到新年便已褪盡,又遇上連日晴朗,已處處透出春意了。湖邊草地上有成片的米粒大小的藍紫色和紫粉色小花冒出,煞是可愛。那幾個女孩子皆是青春姣美的容貌,兼聞仙樂飄飄、笑語爛漫,直令旁觀者怡神愜意。
攸靈靜靜看了一會兒,對幽妝道:“你也去同她們玩會兒吧。跟我坐了這麼久,還是防著些別讓人生疑。”
幽妝笑道:“咱們越是這麼大大方方地說話才越不會讓人生疑呢。洛弋說咱倆都會琴,容易投契,叫我沒事多陪你說話。我這是奉命辦事呢。”
攸靈也笑了笑,片刻又道:“難為你了。看得出你是有本事的,我卻是個沒名沒分見不得光的,讓你跟著我未免委屈了。”
幽妝轉了語氣,認真地說:“小姐言重了。屬下原是一介散妖,遇到主人前跟著哥哥四處漂泊,從來也不知名分是何物,隻看為的人值不值得。何況,屬下一向幹的也不是什麼見光的事,現在跟著小姐待在這地方,也算是正得其所呢。”她淡淡一笑。“說出來不怕小姐惱。起初主人要我來時,我雖不會抗命,打心底裏也不喜歡來跟著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半人小女娃。但跟小姐相處了這些日子,看小姐麵對洛弋從容周旋,當真讓屬下刮目相看。”
攸靈低一低頭:“或許我天生就擅長人前做戲吧。”
幽妝微微蹙眉:“屬下沒這個意思,小姐別多心呀。”
攸靈笑道:“說著玩的,別當真。”
幽妝一雙俏目注視著攸靈的眼:“奴婢當不當真不重要,小姐心裏想的才是真的。您本性終究是溫良了些。”
攸靈默然低頭,又聽幽妝道:“好在屬下卻不是什麼善類。主人讓屬下好好輔佐小姐,屬下在小姐跟前就像生離在主人跟前一樣。所以,小姐覺得為難的事,盡可讓屬下代勞。”
攸靈搖搖頭:“我要真善的話,這會兒也不在這兒了……”
幽妝忽然使了個眼色,攸靈立刻會意住口。微一凝神,她也捕捉到了身後亭子下方樹叢裏突然多出的氣息。幽妝伸了個懶腰,伴著一聲令人聞之骨酥的軟綿綿的長哼,盡顯妖嬈姿態,末了提高音量道:“這幾天天氣好,倒不見姑娘來我們房裏坐坐了。前兒姑娘還踏雪送梅呢。這陣子主上忙著,姑娘怎麼反倒不得閑了麼?”
攸靈聽出她戲謔的語氣,亦略放大了聲音回答:“這兩日覺得懶怠走動,便不大出門。”
幽妝笑道:“明白。主上不在家,姑娘自然沒興致玩的。今天若不是我們把姑娘硬拉出來,姑娘定要守在家裏望穿秋水呢吧。”
攸靈含了淺淡笑意:“別胡說……”話音未落,便聽見亭下一個女聲匆匆喊道:“恭請主上貴安!”
攸靈回頭,看見真知正站在階下,他旁邊的灌木叢後露出半個手捧托盤、垂首屈膝的身影。真知問那侍女:“你站在這兒做什麼?”
侍女的頭埋得愈發低:“奴婢……奴婢給姑娘送了些茶點來,見姑娘說得正高興,一時沒敢上去打擾。”
說話間,在那邊玩耍的幾個女孩子已經趕過來,紛紛行禮問安。幽妝隨著攸靈走下亭去,聞言咯咯一笑,聲音無限旖旎:“紅蘇姑娘好殷勤。我剛來時見紅蘇姑娘最是個眼高於頂的,最不耐煩的就是容姑娘使喚,還說隻當是打理屋子裏多出來的一尊花瓶了,能躲懶就躲懶罷。怎麼過了個年,紅蘇姑娘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殷勤的不得了,一天無事也來走兩三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