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界大陸各穀的最南端,通常被視為世界的盡頭。極南之南,是被靈族稱作“混沌荒域”的地方。
混沌荒域與內陸並無分明的界限。大陸邊緣通常已是一片蠻荒——靈族標準的蠻荒,幾乎尋覓不到生命活動的跡象,即便是大陸上常出沒於窮厄之地的凶禽惡獸,到此也通通滅絕了蹤跡。
幻旻穀的南端是一片平原,平原向南延伸,直至與混沌荒域相接。
一道耀眼白光,如閃電從天而降。白光消失後,茫茫天野間多出了兩個人影,在這片死寂的大地上顯得渺小又突兀。
待殘餘的暈眩消退,晚衣睜眼一看,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當真是能凍徹肺腑的涼氣:天空中籠著黑壓壓的雲層。她從來沒見過那樣厚那樣低的雲,仿佛伸手便可觸及,看上去沉甸甸的,直如壓在了心上。極目遠眺,越往南去,天色越發昏暗,烏雲也層層疊疊的向大地不斷迫近,至極遠處已是暗如黑夜,那天地像已連成了一片,時不時能看見一兩道閃電如水蛇般穿梭其間。
晚衣隻看了一眼,便覺一股無以名狀的壓抑與恐懼似一把利刀,深深紮進心裏,切入骨裏。
“那裏就是……”莫名其妙的被抽空了底氣,晚衣的聲音輕得像一縷飄渺的細霧。灺朔凝眸片刻,道:“再往前走,應該就能到吧。”
晚衣靜一靜,再開口時已含了一絲微小的顫意:“我們……真的要往那邊去嗎?傳聞說,混沌荒域裏的空間都是錯亂的……”
灺朔轉頭,看見晚衣眼底的憂懼,道:“你就在此等候吧,我一個人去探一探即可。”
晚衣一怔,連連搖頭:“不行。靈犀索能維持的距離有限,萬一斷了聯係就麻煩了。”
灺朔將目光投向遠處,正欲再說話,晚衣向前一步站到他身側,語氣輕弱卻堅定:“走吧。”
灺朔不覺側首,隻見晚衣注視著前方,將一抹怯意強壓在了眼底。灺朔舉步向前走去,晚衣便緊緊跟隨在他身側。
兩人一徑向南行去。漸漸的,連植被枯死後的稀薄殘跡也消失了,隻剩下堅硬的暗灰色大地和些許冰雪的痕跡。天空也越來越低沉。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憑著靈族的視力,他們看見雲的那一端,天與地真的已渾然連為一體!
像狹窄的隧道漸漸閉合,阻斷了世界的伸展。黑暗中充斥著某種渾濁不明的東西,仿佛一片死寂,又似在不斷盤旋。晚衣無法分辨它的靜或動,隻覺得——她認為它在動時它就在動,她想讓它停下時它就真的靜止著。
難言的壓抑感愈發強烈地壓迫著全身,心像被什麼東西緊緊捆綁,將她的呼吸都抑製。有飄渺的樂聲從遠方傳來,飄渺得就像已經無法辨析真假的記憶,卻渾厚如大地,沉穩如高山,在寂寥的天地間沉沉回蕩,一擊一擊敲打著靈魂。
晚衣渾身一震——她從沒聽過這樣的樂聲,但她知道,那是來自遠古的聲音,穿越遼遠的時空,直抵她心底最深的角落。
一種行將失去的恐懼猛然攫住了她,仿佛她的心、她的靈魂都即將不屬於自己。她不自覺地蹲下身子,緊緊蜷縮,試圖護住震顫的心與魂。然而,她無法抵抗那樂聲一波接一波的侵襲,似要將她的身心都吸進浩渺虛空中。於是,恐懼漸漸被一種奇異的絕望代替——一種心甘情願地被征服的絕望。
一件素白的外衣忽然將她兜頭裹住,心中的激蕩驟然減輕許多。晚衣訝異抬頭,露出已滿是淚痕的臉。灺朔半蹲在她跟前,問:“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