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靈沒有急著回屋,隨意擇了個方向信步慢行,沿途觀賞著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夢軒步伐輕穩,默默隨行其後。不知不覺進入後山區域,夢軒也沒有勸阻,看來真知給她定的活動範圍並不局限在後府以內。
走在幼時最熟悉的一條溪澗旁林蔭小道上,攸靈心下有了決定,隻做即興遊玩,一麵適時地向夢軒提問,一麵曲曲折折地來到了她往年常作功課的那道瀑布前。
飛瀑依然勢如轟雷,潭水依然寒意襲人,連周邊的草木似乎都仍保留著當年模樣。水霧縈繞在身體周圍,呼吸中感覺胸腔都被寒意浸透。攸靈在岸旁望著瀑布佇立良久,自語般輕歎:“真美!”
夢軒默默立在她身後,對眼前美景視若無睹。
“那條路是往哪兒的?那邊還有人住嗎?”
夢軒見攸靈指著不遠處一條掩映在蔥蘢花樹間的上斜小道,凝神觀察片刻後回答:“再往上就到邊界了。”
“邊界?是懸崖麼?”
“是。”
攸靈眼中露出感興趣的神色:“真知說這裏比雲還高,想來懸崖邊的景色很壯觀吧?”
攸靈說話間已抬步走去。夢軒愣了一下,張口似乎想說什麼,終究還是默然跟在了後麵。
這處懸崖攸靈來過許多次。以前因為冥月宮禁製的緣故,用凡眼眺望崖外隻能看見茫茫白霧,濃密得仿佛實實在在的圍牆,需得靈視之力才可穿透迷障。
當年正是在這裏,攸靈在薊天的啟發下第一次學會控製靈力並激發靈視之力。攸靈永遠也忘不了,一望無際的天地壯景驟然呈入眼簾的那一幕——那是一個嶄新的世界在她眼前揭開麵紗!
可是此刻,被封住了靈力的攸靈依然能望見盤旋在山腰的薄霧濃雲和雲間探出的土丘般的群山頭。冥月宮的禁製早在淪陷時便損壞了,禁製的維係力量由泉眼提供,除了持有靈契的灺朔外,沒有人能夠修複。
真高啊!這麼高,這麼冷。小的時候怎麼一點沒發覺,自己的家坐落在如此高不勝寒的位置呢?攸靈伸手撫摸淩氏玉玦。不行,這裏太高了,在行路途中讓影衛追蹤沒問題,這裏,這座被離星穀人層層把守的孤峰之巔,太勉強了。
攸靈站在懸崖上呆了許久,直覺心口被灌入衣領的風涼得有些生疼了,還是想不出一個能給頎劍傳遞消息的可靠方法。唉,假如幽妝在就好辦多了。要不要再次請求真知把幽妝接來陪伴呢?可一而再地這樣做,會不會落得刻意了?而且,這一趟不比以往,攸靈始終被一股強烈的緊張感纏裹著,她直覺感到,這次不會有時機向真知提這麼悠然的請求。
其實也是,比起那件事,幾個流放的上將軍府仆算什麼!攸靈微微打了個寒戰,緊了緊衣襟,轉身往回走去。
接下來這些天格外煎熬。攸靈每日攜“無邪”到瀑布旁,試圖撫琴弄曲,卻怎麼也撫不平心中的不安。忡忡憂心一日重似一日,直到琴弦似乎也承受不住那無意中泄露的心事而猝然崩斷。攸靈心裏一顫,瞬間連佯裝輕快的力氣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