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4章 久別重逢 上(1 / 1)

滾滾雷雲壓下,黃昏般的昏暗籠罩著正午的襄河鎮。傾瀉的雨水衝刷著屋頂的青瓦和街麵的石板,貫穿全鎮的河因連日的暴雨漲得快要溢上岸來。

街上幾乎不見人影,河上亦沒有行動的船隻。一間尋常的臨河小樓上,一個七八歲的男童趴在一扇半開的窗前,視線透過屋簷下的雨簾聚精會神地望著烏沉沉的天。他的身後是一個用竹席隔出來的狹小房間,堪堪隻夠放置一床臥席。

一個裹著頭巾的少婦端著一盆水從竹席後的窄梯走上來。見男孩歪坐在窗旁,她一麵將水盆放在牆角,一麵用責備道:“把窗子關上!沒看見雨都飄進來了麼?”

男孩轉過頭來,指著天空道:“娘,我看見一隻馬在天上飛!”

少婦正將臥席上的薄被褥卷起,漫不經心地問:“什麼在天上飛?”

“馬,長著翅膀的天馬!今早有隻天馬往那邊飛過去了!”

少婦將卷起的被褥和席子放在了一個靠牆的櫃子上,聞言不甚在意:“是嗎?”

男孩跑到少婦旁邊,仰起小臉對母親道:“爹說天馬是給神仙騎的!”

少婦回身走到水盆邊搓洗抹布,小男孩便跟在她後麵轉著。

“你看見神仙了?”

男孩搖搖頭:“他飛得太高啦,我隻看見天馬,看不見神仙。”

“這樣啊。”

“娘,聖山裏真的住著神仙?”

“那當然。”

“那賀大叔專程去聖山,怎麼一個神仙都沒尋著?”

“傻子,神仙哪是想見就見的——別在這兒礙手礙腳的。去,下樓幫你爹幹點活!”

男孩卻又跑到窗邊往外瞅,直到他母親再次催促才不情願地離開小房間。少婦擦了幾下地麵,感覺到有細密的水汽撲在身上,才想起窗還沒關,便扭身膝行兩步挪到窗旁。

窗外的世界被雨幕遮得一片模糊。少婦正要將窗合上,忽見空中有一團影子掠過。她不禁仔細觀望,但影子轉眼遠去,隻能勉強分辨出飛行之物巨大的羽翼輪廓。

那是一隻褐色的成年風矍,風矍背上的馭手裹在一件深灰色鬥篷裏。惡劣的天氣迫使他們選擇了低空飛行,沒日沒夜的長途疾馳讓他們已然顯出疲憊的窘態。不過,他們始終保持著全速前進,如離弦之箭朝著崇堯山方向疾飛。

雨中模糊的視線裏,崇堯山主峰越發像頂天立地的巨柱,巍然鶴立於群山之間。

此時的慕義府裏卻是一派寧靜,雖也落了幾點雨,但天光明朗,總的說來算得上是個小晴天。攸靈待在正廳的寬大竹簾後,陪真知接收著今天紛至遝來的消息。

都是來自戰場的報告。除禦宿邊境外,玄暉穀內亦同在這日破曉爆發了幾處戰事。不過,來自玄暉穀的均為捷報,禦宿那邊則僅在兩個時辰前送過一次信,且信中所述離星穀方境況不妙。

而無論聽到的是喜是凶,真知皆淡漠相對,聽罷便將信使打發了去,始終未多置一詞。

此時,上一則消息送到已過去半個多時辰。趁隙吃了點東西後,攸靈手持一卷安國的民間曲集,隔簾念與真知聽。簾子背麵正對著通往內院的後門,從半開的門間能看見外麵的方石板路和簇擁盛開的各類夏花。大約是長久沒有專人打理,庭花生得十分雜亂,唯有緊挨小路的枝葉有新近修剪過的痕跡。

兩人正品評一支《采苦歌》,忽聽門外階下近侍稟道有禦宿急報。攸靈立即噤聲。

得真知應允,一名風塵滿麵的戎甲之士大步走進廳中,朝真知單膝一跪迅速行了禮,便雙手捧出一枚符信,滿腔急痛地報道:“我軍衡州西禦關失利,中路步騎全部被圍困在黑河穀!尹暉將軍……戰死!”

真知接過符信,不慌不忙的神情與信使的悲調形成鮮明對比:“上將軍呢?”

“上將軍現在西禦關外九十裏的荒郊駐地。”

真知“嗯”了一聲,道:“辛苦你們了。”

信使一愣,偷眼覷了一下真知的臉,一時竟不知如何回應。真知卻隻管盯著信,又道:“下去稍事休整,再辛苦你帶話回去給上將軍,就說——‘知道了’。”

信使訝異萬分,抬起頭目瞪口呆地看著真知。真知瞥了他一眼,道:“有問題麼?”

信使連忙垂首:“沒……沒有!末將領命!”

信使告退後,真知方收了信,門外又傳來弗舒的聲音:“主上!”

真知應了聲“進來”,弗舒便徑直走到真知身旁耳語了幾句。真知一笑:“好極。那就行動吧。”

弗舒領命退出。真知起身轉到竹簾後,向還坐著的攸靈伸出手,微笑著道:“讓你陪我悶了一上午了,咱們出去轉轉。”

攸靈扶著他的手站起來,問:“那個人……果真來了?”

“嗯。”

“上將軍那邊呢,沒關係麼?”

“放心,一切都在上將軍掌控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