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靈騰地一下坐起身來,又撐不住頭暈,身子往後一晃。幽妝忙扶住她,笑道:“小姐才喝了藥呢,悠著點。別急,主人還有些事要處理呢。大夫不是叮囑了的嗎,那藥易致人犯困,您還是先小寐會兒,歇好了,再讓屬下幫小姐好好兒地梳洗穿戴,等主人傳信來了,咱們再慢慢兒地逛到鎮上去。”
幽妝刻意咬重了“慢慢兒地”、“好好兒地”幾個字,戲謔之意分明。攸靈也自覺失態,臉上微微一熱,低聲道:“有什麼可穿戴的……”然而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於是幽妝隻得去打水,再進屋時見攸靈已打開箱籠選了一陣,最後取出一條繡有合歡花圖案的白底紗裙,又從匣子裏揀了一隻合歡葉樣的發梳——攸靈平日很少刻意戴發飾,通常隻用發帶束發。幽妝不禁含笑,服侍著攸靈梳洗一通,並特意幫她淡淡施了些脂粉來掩飾病容。待一切收拾妥當,又好說歹說,哄攸靈假寐了些時候。直混到太陽西沉,忽有一隻蝴蝶輕輕盈盈落到窗前。幽妝略一辨認,笑著對攸靈道:“小姐久等了。咱們出發吧。”
攸靈喜上眉梢。幽妝替她理了理微微散亂的頭發,幫她將合歡葉發梳別上,披了外衣,末了細細端詳了一番,見攸靈神色似有些緊張,於是玩笑道:“小姐真真是傾國傾城貌,奴婢多看兩眼都覺得動心呢!”
攸靈含嗔睨了她一眼,又不自覺地抬手輕輕撫了撫臉,低聲問:“我的臉色是不是很難看?”
幽妝道:“小姐病了這麼些日子,又不好好休息,難免清減些。不過啊——看著更惹人憐愛呢。”
攸靈低了低頭。幽妝將一直貼身戴在脖子上的一枚牙形白玉取了下來,纏到攸靈手腕上,繼而將指尖輕點在玉上。攸靈感覺有一股淺淺的涼意從玉上傳來,很快輕裹全身。攸靈轉身對鏡自照,發現自己外貌已然與幽妝無二。再轉回來時,隻見幽妝已幻作她的模樣,含笑道:“小姐,咱們出發吧。”
二人各戴了一頂帷帽,攜手出了門。幽妝朝停在窗上的蝴蝶招了招手,那隻蝶便撲棱著翅膀飛到二人麵前,引著二人一路來到襄河鎮上的繡品坊裏,接著一閃沒了蹤影。繡品坊的女掌櫃看清攸靈和幽妝的臉後愣了一下,繼而一笑:“來啦?二位裏麵請!”說著便轉身繞道屏後門口,掀起簾子,得體含笑恭候。
攸靈之前在農舍居住時曾在這裏接過幾次繡活,跟這位女掌櫃算有些交情,一直以來隻當她是個普通凡人,見此情狀不禁訝異。幽妝暗暗用手肘碰了碰她,給她遞了個眼神。攸靈會意,同幽妝隨女掌櫃來到後院。女掌櫃指了指一間房門,道:“大人就在那間房內。屬下先告退了。” 說罷,隻把幽妝認作攸靈,朝她微微屈身行了一禮,便又回前廳去了。
幽妝低聲道:“小姐請進去吧。奴婢先回去守著,免得出意外。”
攸靈卻隻盯著房門走神,並未作答。幽妝輕輕推了推她,又喚了一聲,攸靈方恍然回神,點點頭:“哦……好。”
幽妝暗暗笑了笑,轉身離去。攸靈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走到門口,輕輕叩了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