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真知仰起臉,愣怔怔地盯著攸靈。攸靈重複了一遍:“我幫你濯發,好不好?”見真知還呆著,她微微挑眉:“怎麼?不想就罷了。”
真知一下子坐起來,忙道:“想!”說話間臉上微紅,笑著道:“我怕我聽岔了嘛……”他撓了撓頭,兩頰的紅暈似更深了幾分,又問:“當真?”
攸靈覺得好笑,輕輕點了一下他的額頭:“瞧你這表情,想了些啥呢!”她說著站了起來,囑咐道:“我去給你備水。你收拾一下就來吧。”
真知不好意思地嘻嘻一笑,應了聲“好”。攸靈便往浴室去了。真知看著攸靈身影消失的隔扇處發了會兒呆,目光靜如深潭,難言悲喜。少頃,他低頭看了看衣上的血跡,抬手從上輕撫了兩下,血跡便消去了。他起身走到榻邊,脫掉外衣裳和襪子,慢慢走到浴室,隻見浴室中已是水氣氤氳、清香撲鼻。
攸靈剛將裝香料的匣子放回隔壁小間出來,忽見真知站在池旁已幾乎將裏衣褪下,連忙背過身去,道:“誒,你等我先出去!”
真知愣了下,笑著停住。攸靈低著頭快步繞到屏後,又道:“我先去給你鋪床,稍後過來。”聽得真知應了聲“好”,攸靈便飛快走了出去。
在浴室外的狹窄過道裏,攸靈放慢了腳步,一麵走一麵深深呼吸,平息有些急促的心跳。走進寢室,攸靈將真知脫下的衣裳收到寢室外盛換洗衣服的籃子裏,又往榻上加了一套枕頭被褥,便坐在榻旁垂首沉思。隻不知她在思索什麼,目光閃閃,呼吸越來越沉,手指將衣帶絞成了一團也不自知。末了,她閉著眼睛狠狠搖了搖頭,繼而從櫃子裏取出那個精致的雕花小盒來,欲要打開,手卻不自主地發抖,連試了三四次也沒成功。攸靈麵露氣惱之色,起身走到香爐旁,強自堅定了眼神,總算將盒蓋取了下來,將裏麵的香料舀出一小匙來放進爐內焚上。不一會兒,從爐中嫋嫋升起輕煙。攸靈怔怔看著,忽然渾身一顫,像見了洪水猛獸一般,匆匆收起香料盒便倉皇逃出寢室了。
攸靈再進到浴室時,真知早已泡在池中,雙目輕闔,頭枕著池沿,水幾乎要把下巴沒過了。攸靈暗自靜了靜心,便坐到池邊,挽起袖子,讓真知在池壁內側的小階上坐好,將大半上身露出水麵,便開始不慌不忙地替他濯洗頭發。
一時兩人都未作聲,隻聽見聲聲水響。攸靈將他的頭發完全浸濕後,用手指一點點梳到腦後。她的指甲反複輕輕劃過真知頭皮時,真知發出一聲似滿足的輕歎,但仍未說話。攸靈見真知如此沉默,心下納罕,又念及他此刻大約太疲憊了,便也隻默默地揉搓發絲。
待將頭發洗淨,鬆鬆盤在頭頂,攸靈說了聲:“好了。”跪起身來正要囑咐他別在池中泡太久,真知卻猝不及防向後一仰,頭便靠在了攸靈身上。攸靈隻穿著一件寢衣,立時便感覺到衣前被染濕了一片,又兼衣料單薄,真知身上的熱度幾乎毫無遮攔地傳了過來,直竄入胸口。
池水的熱氣一個勁地往麵上撲來,攸靈隻覺麵熱耳燙,不由得想往後縮。真知卻抬起胳膊反手捧著她的臉,摩挲片刻,含笑道:“心跳得好快。”
攸靈不知真知說的是自己還是她,且腦中有些發懵,半晌接不上話。真知歎了口氣,將脖子一仰,倒著注視著攸靈的眼,道:“容兒的心跳聲真好聽。”
攸靈道:“什麼話,心跳的聲音不都一樣麼……”
真知手中一刻未停,撥弄著攸靈的耳垂,認真地說:“不一樣。我總覺得,容兒的心跳比我的更真實。每次聽到容兒的心跳聲,才覺得我是真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