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知臉色驟變，眸心浮出紅光。灺朔感知到他漸漸上漲的戾氣，卻還是鎮定自若的模樣。良久，真知硬生生擠出一個冷笑，鼓著掌道：“慕義大人好膽氣！不過，我能不能熬到大潮時，倒不勞您掛心。您為一穀之主，所求也不過是要維護您的土地生息不滅，您的子民安定無憂。您也看到了，這‘天梯’建了千年，成勢已不可擋，您又何苦螳臂當車，而置自己的冥月穀百族於禍患之中呢？”
“一穀泉眼之劫尚可尋法救渡。然而，若助你劈天成功，令北海沸騰，天地崒崩，神族肆意下降，靈界混沌生亂，那才是靈界百族的大劫！”
“待二界相通，神族可肆意下降，靈界百族又何愁不能飛升！”真知雙目赤紅，以手指天。“這大囚籠已經禁錮了靈界太久，早該破了它！神族靈族本是同源，憑什麼我們就該被踩在腳下，靠著泉眼接受那微薄的施舍存活？靈族何嚐弱於神族？皆因天長日久的束縛，讓他們忘卻本初，便自以為低人一等，遜人一籌。隻要出了這牢籠，解了這桎梏，誰怕他什麼上界神族！”
“忘卻本初？忘卻本初的是誰？是你忘了第一代神族下降和後世靈族誕生的原因吧？”
真知嗬嗬冷笑：“你還真信第一代神族自願留滯守護靈界的鬼話？若不是清旻那幫賊心豎子施了陰計，眾神族怎會身陷此界不得歸返？”
灺朔眯起眼，審視著真知目眥欲裂的樣子：“洛弋一族亦是第一代守護泉眼的神族之後，這大結界便是清旻等諸位上神在九穀初代守護者的協助下，上下兩界配合才設成的。怎麼，如今到你這裏，成了賊心豎子的陰計了？”
“哼，初代守護者受他人蒙蔽，作繭自縛而不自知。隻看如今，清旻依然在上界逍遙，安享尊榮。我們的先祖又在何處？難界之南那片混沌荒域，又吞噬了多少神族和神裔？”
灺朔沉默須臾，仍以從容姿態與怒發上指的真知遙遙相對：“這麼說來，你是決心要毀掉這大結界了？”
“自然。你肯因循苟且，我卻做不到……”
“所以，即使你看不到二界合一的景象，也心甘情願地成為那把斬天之劍，將自己的生命連同殘魂中萬千怨魂的力量全部化為最後那開天一劍，灰飛煙滅也在所不惜？”
真知一下子愣住了。
“你方才那一番話，可是發自你自己的本心？那滿腔怨憤，倒似積壓了千萬年一般。果真都是你自己的怨、自己的怒？”
真知張口結舌，赤紅的瞳色稍稍淡了下去，不似方才那樣濃得像要滴血了。
“你剛還自稱最恨者殘魂，對因殘魂而背負的命運深惡痛絕，轉眼所思所言卻皆受殘魂所指引。那番話，到底是你洛弋說的，還是被他人借了你的心、你的口說出來的？”
“我……”真知怔怔然，眼底現出幾許迷茫。“我……不重要。我本就是為此而生，將為此而亡，是不是我自己的本心，又有什麼意義呢……”
“哦？那你說，你已經生出別的貪念，又是何貪念？若不能活，你所貪者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