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各自想著心事,不知靜了幾多時,忽聽外間有輕穩的扣門聲。攸靈倏然回神,已知是灺朔,忙一邊抬高聲音道:“請進!”一邊強撐著起身。
晚衣亦站起來,便見灺朔已掀起簾子走了進來,忙施禮問好。灺朔見到她似乎也不意外,得體地還禮寒暄,話裏話外皆是地主之誼。末了,灺朔讓攸靈仍倚著靠枕坐,自己隻在下首坐了。他細看攸靈臉色,問:“怎麼氣色這樣差?”
攸靈不覺抬起一隻手輕扶臉龐,低頭道:“大約昨天睡晚了些,方才又打了個盹,還沒太清醒,就這樣了。”
“怎麼睡晚了?睡不著麼?”
“昨晚貪看新送來的書,忘了時間……”攸靈看了眼桌上的水仙,又望向灺朔。“是了,還沒謝謝您送的書和水仙。”
晚衣微露訝異之色,不禁看著灺朔。卻見灺朔臉上仍舊是那萬年不變的淡漠:“前些天與薊天過義州時偶然見到,是薊天說這個品種是安國特產,或許你會喜歡。”
攸靈欣悅一笑:“很喜歡。的確,好多年沒見過這種水仙了。那幾本義州的圖誌也很有趣,昨天看得入迷,一氣把前兩本看完了。”
灺朔道:“嗯,喜歡就好。義州是慕義家的根源所在,待你精力好了,需多多了解。”
攸靈點點頭:“是。”
灺朔又問起攸靈現在身體如何,醫師多久來看一次,現在吃什麼藥,平日可出門走動,竟問得十分細致,不僅晚衣,連攸靈自己也暗自納罕。攸靈也基本如實地一一答了,隻不提夜不能寐。正巧蘿結領著歆蘭送了藥來,未料灺朔在屋裏,兩人都唬了一跳。灺朔隻叫她們把藥端給攸靈。
攸靈捧過碗,一股苦澀的熱氣便撲進鼻來。大約因著連日飲苦藥厭倦得很,加之此刻精神頹靡,攸靈立即心生抵觸,把藥往桌上一放,道:“有點燙,我等會兒再喝吧。”
歆蘭正將兩顆丸藥遞向攸靈,見狀一時愣住,看向蘿結。蘿結示意歆蘭將丸藥連碟子都放桌上,又小心地看向灺朔,見灺朔打了個手勢讓她們出去,便帶著歆蘭退出了房間。晚衣自覺久留不妥,便也趁機告辭離開。
攸靈目送晚衣出去後,便隻看著灺朔。灺朔果然立即切入正題:“現下時機已成熟,我們要開始絞殺殘魂了。”
攸靈的心猛跳起來,太過劇烈,連帶著雙耳都受到震動。明明房間很安靜,她卻感覺仿佛臨頭有一麵打鼓重重槌響,震得她懵了一下。灺朔立即察覺,問:“可還好?”
攸靈有些恍惚地點點頭。灺朔想了想,端起藥湯遞給她,又將丸藥碟子端到她麵前讓她取了,看著她呆呆地、慢吞吞地吃著藥,道:“為求萬全,也為速戰速決,這次需要你協助引洛弋入彀。如果你今天不想聽,我改日來與你商議。”
攸靈揉揉眉心,強自定神,道:“不……無妨,請講吧。”
但灺朔還是待她將藥飲盡,才將計劃一五一十緩緩說明。攸靈細細聽來,所行雖險,然而籌謀周密,他們勝算極大,點頭讚同之餘也不免心驚不已。灺朔講完後,靜靜細察她的神色,須臾問道:“如何?能行麼?”
攸靈深深吸了口氣,道:“聽起來,我並不需要費什麼力氣,隻需安安靜靜當一枚餌即可。”
灺朔想了想,問:“可有為難?”
攸靈心覺這一問似乎另有意味,不禁直望進灺朔眼中,卻並未尋到什麼異樣——又或許,她對灺朔了解甚少,也分辨不來灺朔的顏色吧。
不像對真知,她幾乎可以從他眉心那一點輕蹙輕展讀出他的所思所想……
“怎麼?”灺朔見她半晌不語,又問了一聲。攸靈拿指尖輕輕抹了兩下眉心,道:“你們已安排得很周全了,我沒什麼為難的。”
灺朔點點頭,又道:“還有一件事,我打算借這次計劃來完成。但,眼下除你我外,不能有第三人知曉。”他凝視攸靈滿是驚奇的雙眼。“在成功之前,即使對薊天和頎劍也要保密。你能做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