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深處的姑娘（一）
莫莉在時間雜貨鋪工作的這一年冬天，下了一場又一場的雪。一次比一次大。
莫莉穿上了小靴子，換上了棉絮的魔法黑袍。雪兒的黑毛已經密密實實長了一身，連尾巴稍和腳掌附近的毛都特別厚實。雪兒快一歲了，個子和骨骼發育的都很好。而小苡米跳跳厚實肥厚的脂肪已經無力應付寒冷的侵襲，穿上了莫莉給他縫的紅色小肚兜。在最開始，他是拒絕肚兜的，覺著這樣太像個小孩子，沒有男子氣概！今天傍晚下了這場雪以後，跳跳偷偷摸摸穿上了肚兜，趴在火爐旁邊。聽著火爐“哄哄”的聲音，夾雜著魔法藥水沸騰的“咕嚕嚕咕嚕嚕”的聲響和熱乎乎的草藥味道。白胡子也從書裏麵跳出來，拎著酒瓶子，靠在小苡米跳跳的身邊，仰著腦袋，往肚裏灌酒。說是可以暖身。
“這裏的冬天這麼這麼多雪啊！蘑菇鎮冬天隻有一兩場雪，也沒有這麼大。”雪兒和小苡米跳跳沒出聲兒，因為他倆太小了，壓根兒沒經曆過冬天。以為所有地方的冬天都是這樣，或者說冬天和春夏秋沒什麼區別。聽著外麵亂吼的風加雪，跳跳看著落地窗上麵自己的影子，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每年沒有這麼多的雪吧！最近……最近兩年倒是越來越多了，不過明天太陽一出來就什麼都沒有了！相信……相信我……”白胡子兩腮通紅、滿口酒氣的話，實在不容易讓人相信。莫莉搖搖頭，小苡米跳跳癟癟嘴，雪兒壓根兒沒會有回應的意思。
“叮呤”“叮呤”門上的鈴鐺響了。這麼冷的天氣會是誰呢？還沒打開門，莫莉感覺到一陣的寒冷。不禁往緊裹了裹魔法棉袍。
是一個雪白雪白的姑娘，身上夾雜的風雪吹進屋子。姑娘白色的皮膚，白色的長頭發，白色的睫毛一扇一扇。隻有嘴唇有淡淡的肉色。
“外麵太冷了，快進來吧！”莫莉拉著姑娘的手，想讓她進來取取暖。可是莫莉的手一下子被凍住了。透明厚實的冰，使莫莉的手和小臂瞬間凍住了。姑娘輕輕拿開手，往後退了一小步。
“等一下，等一下就化開了……”姑娘顯然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
“莫莉你好，我是雪姑娘。我聽星星蟲說你可以兌換時間，幫助大家實現願望。”雪姑娘，輕輕抖了抖她白色的袍子，風雪更加劇烈密集。
莫莉輕輕動了動自己被凍住的手腕，已經可以動了。莫莉裹緊棉袍，帶上了房門。
“哦，雪姑娘是小星星蟲的朋友？！”莫莉收回手臂，輕輕地動著手腕。
“也說不上是朋友吧……”雪姑娘講話時嘴裏冒著白氣。“隻不過他在去看極光的時候，我們遇到過。”
“那你是從極地來的？！”莫莉眨眨眼問道。
“怎麼講呢？極地是我生活時間最久的地方。不過我也會按照周期在不同的地方出現。”
雪姑娘的頭發被吹起來了，夾雜著風雪“呼呼” 地吹著。
“那麼，你想要我幫助你什麼呢？” 莫莉問道。
“我希望……希望離人近一點兒。我是一個冰冷的姑娘，我沒法離別人很近，別人也沒辦法靠近我。”雪姑娘低下頭，輕輕地說“我是一個冰冷的人……冰冷的人……”臉上潔白而哀傷，白色的發絲被風揚起、落下，貼在冰冷潔白的鎖骨上麵。
莫莉想要伸出手去安慰一下雪姑娘，可是手懸在了空中。雪姑娘冰冷的氣息總讓人噤若寒蟬。憐惜卻無法靠近。
“或許……或許你可以進來暖和一下，慢慢談……”莫莉看著雪姑娘，輕輕地說。
“不可以……我會化掉的……我無法接受溫暖……更重要的是。化成水以後，我就無法再到處行走。隻能在那裏化作一灘水一動不動……”雪姑娘說。
“其實我們是很喜歡雪的，你那麼潔白、輕盈又靈動。我們都很喜歡。”莫莉試圖安慰雪姑娘。
雪姑娘尷尬地笑笑。“你們喜歡的是飛揚潔白的雪，一旦落下被車碾過、人和動物踩過，揉進泥和水以後，還有幾個人會喜歡呢……”
莫莉靜靜地聽著，竟一時語塞，無可應答。雪花落在莫莉的睫毛上麵，溫暖使之化為一滴水，從莫莉的眼睛上落了下來。在臉上滑下了一條淺淺的水痕，落進了雪地裏，輕輕砸了一個小小的洞。天地間那麼安靜，卻聽不到它砸進雪裏的聲音。莫莉和雪姑娘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雪地裏。
“我就是這樣一個矛盾的人。我想離別人近一點，可是我不希望自己被融化，也不希望別人被冰凍。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雪姑娘動著肉色的嘴唇，輕輕地念著。
一陣北風，吹幹了莫莉臉頰上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