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雙生咒?雙生咒乃是一種遠古的術法,中咒的兩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但凡有一方亡故,另一方也活不了多久。

燕蒹葭之所以知曉這咒,其實是從彌塵那兒得出的。

扶蘇那夜告訴她彌塵是他的同門師弟,燕蒹葭次日便偷偷尋上了彌塵。果不其然,彌塵和扶蘇的確是不對付,故而她輕而易舉便從彌塵口中得知,這雙生咒一事。

可燕蒹葭原本以為,扶蘇至少還會猶豫一番,沒想到那廝會如此輕易的點頭,簡直簡單到令燕蒹葭深覺懷疑。

難不成是這兩人合計,想要坑害她?

由不得燕蒹葭多想,她和扶蘇便結下了雙生咒。不過,扶蘇這人也是賊精明的一個,他三言兩語騙到了楚青臨的血,於是雙生咒成了三生咒,他們三人的命運便暫時綁在了一起。

對此,燕蒹葭有些不明所以,便問扶蘇:“國師為何要對楚將軍下手?難不成是懷疑他……”

扶蘇麵不改色的答:“多一個人護著我與公主,多一分周全。”

嗯,燕蒹葭默默尋思,這扶蘇還真是……鬼精鬼精的,他將周遭的人幾乎能算計的都算計了,若是她遇著不幸,恐怕楚青臨最是無辜。

畢竟,他大抵連自己是怎麼死的也想不明白。

一時間,她有些可憐楚青臨。

扶蘇要她做的,其實很是簡單,無非就是吃喝玩樂,效仿著城中那些中招的紈絝子弟,借此引出食夢獸。

據扶蘇所說,那幾個窮秀才雖說不如紈絝那麼慣常出入煙花之地,但人性這種東西,誰也說不準,往往越是表麵正經的男子,越是私底下花天酒地。那幾個窮秀才尋常時候也賺些銀子,但依舊是家徒四壁,可見那些銀子,花到了某些不為人知的地兒。

於是,第二日,燕蒹葭去了幽州最大的青樓,她隱匿著自己的身份,一個人在裏頭花天酒地。而扶蘇也藏在暗中,生怕事變。

到了夜裏,她召了一群樂坊歌姬,大搖大擺的踏上了夜遊船。

幽州是個聲樂不斷,滿城歌舞的地兒,但凡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喜歡如此玩樂,故而燕蒹葭的行為絲毫沒有讓人覺得奇怪。

反而是扶蘇,他原本就與燕蒹葭不是一路人,早先雖是聽聞了她的名聲,但親眼所見之下,還是不禁感歎,紈絝子弟的享樂生活,委實讓人難以企及。

接連三日,燕蒹葭醉生夢死,笑意闌珊,若非扶蘇一早知道她是個姑娘家,恐怕就要認為眼前的少年怕是要被這一眾女子榨幹了身子。

三日之後,扶蘇已然不能再正眼直視燕蒹葭了。於是,那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裏,他和燕蒹葭皆是坐在院落裏頭。

燕蒹葭對扶蘇的反應見怪不怪,反而一把搭上扶蘇的肩頭,笑眯眯的勸慰:“國師日理萬機,憂國憂民,不妨與本公主一同,醉倒在這溫柔鄉裏頭?”

“公主為何不尋男子作陪?”扶蘇卻道:“這眼下都是女子,未免……”

“國師原來喜歡男子?”燕蒹葭瞠目結舌,隨即便拍了拍扶蘇的肩膀:“國師既是屬意男子,那麼明日我便召幾個男歌姬來。”

幽州歌姬盛行,男女皆有,比起都城都要民風開放,委實是個人間天堂。

“不必了。”扶蘇擺手,難得有幾分義正言辭:“我對男子並沒有旁的想法,公主莫要想歪了。”

說著,扶蘇很快轉身離去。

頭一次,燕蒹葭覺得,扶蘇和楚青臨還真是有幾分相似,大概兩人都是屬於良家婦男一類的罷。

不過誰又說她逛窯子是不正經呢?好歹她逛得是滿是姑娘家的窯子,左擁右抱的也是貌美女子。

……

……

第四日的時候,扶蘇不再隨著燕蒹葭外出,但這一點燕蒹葭並不知道,她以為扶蘇隱匿在暗處,和之前的幾日一般,到了夜幕降臨才會出現。

到底還是燕蒹葭太稚嫩,不知人心險惡。到了夜幕降臨,扶蘇的確出現了,但燕蒹葭並不知道,扶蘇不是護著她一路,而是在她麵前做做樣子。

他知道,但凡他跟隨左右,食夢獸都不會出現,所以前三天,不過是迷惑燕蒹葭罷了。在這之後,才是真正將她置入危險。

於是,第五日,燕蒹葭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但一切,為時已晚。

那天日曬三竿她才從外頭回來,因著夜裏頭聽了一宿的戲,燕蒹葭回到城主府的時候,已然精疲力竭,有些發虛。

不過,她踏入城主府時,不見扶蘇等候,反而瞧著楚青臨站在她的院落外頭,樹影斑駁,倒映在他的俊顏上,遠遠望去,倒是秀致挺拔,宛若青鬆。

“楚將軍這是在等本公主?”燕蒹葭立在他的麵前,淡淡問道。

楚青臨聞言,回頭看她,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眼底劃過詫色:“公主昨夜去哪兒了?怎的臉色如此不好。”

原本楚青臨也不是那等子愛管閑事的人,但燕蒹葭今日的臉色的確極差,她本就生的白皙如雪,眼下兩塊淤青簡直就像是昨夜被誰打了。

燕蒹葭聞言,不以為然:“昨夜聽了一宿的戲,實在疲乏。”

說著,她走上前幾步,繼續道:“將軍尋我何事?”

“前幾日燕京來信,”楚青臨正色道:“蚌壁預言的事情,如今傳遍都城一帶,陛下命我等速速回京,不得耽擱。”

蚌壁滅國的預言,正如扶蘇等人預料的那般,即便幽州不傳開,帝都也少不得要鬧得人盡皆知。果不其然,短短幾日,這件事便像插了翅膀的鳥兒一樣,北上一帶,街知巷聞。

“哦?動靜大嗎?”燕蒹葭挑眉,語氣之間皆是風輕雲淡。

雖說百姓有時愚鈍,但燕國自她父皇即位之後,便很是國泰民安,燕王是個怎樣的帝王,百姓心中有數。不過空穴來風的滅國預言罷了,一時間也不至於人心惶惶。

“不大。”楚青臨搖頭:“但陛下催促盡早回京,恐怕幽州狐妖的事情,公主不便再插手。”

詔令抵達幽州,並不是為了蚌壁一事,而是為了帝王寵愛有加的公主。

幽州狐妖的事情,楚青臨不太清楚,這幾日他的注意力皆是在蚌壁的事情上,倒是不知此事進展了幾分。

“曉得了。”燕蒹葭擺了擺手,道:“此事國師可是知道?”

“國師昨夜離了城主府,聽他徒弟說,該是去了五原山。”楚青臨道:“也不知國師為何這兩日頻頻上五原山。”

“頻頻?”燕蒹葭心中咯噔一聲,瞳孔微微縮了縮。

不對勁,這件事完全不對勁,扶蘇這廝……

楚青臨頷首,雖說對燕蒹葭的反應有些不解,但還是回答道:“昨日一早國師在公主離去之後,便也離去了,公主回來之前,本將軍見著國師,與他聊了兩句,他說他去了五原山,查一查狐妖的事情……!”

他話還沒說完,那頭燕蒹葭忽而眼珠子一翻,整個人朝著他的方向倒了下來。

“公主!”西遇低呼。

楚青臨眼疾手快,比西遇還快便一把將她抱住。

寬厚的掌心落在她的骨骼之上,楚青臨有些驚訝,看起來囂張至極的小姑娘,竟是如此瘦弱,不堪一握。

“公主!”西遇麵色大變,他湊上前來,不待楚青臨恍神,便已然一把將燕蒹葭拉扯過去,打橫著抱了起來:“快,快宣太醫,不,找大夫!”

說著,西遇急匆匆的將已然昏迷的燕蒹葭,抱進了屋內。

伺候公主這五年,雖說公主是體弱,但他從未見過公主徑直昏迷的情況,更何況,比起從前在都城的夜夜笙歌,昨夜公主根本沒有怎麼脫力!

……

……

燕蒹葭徒然昏迷的事情,一時間鬧得整個城主府人盡皆知,城主袁照很快便趕了過來,隨行的還有他請來的名醫。

隻是,大夫把了脈,診治過後,竟是搖了搖頭,麵色凝重。

“大夫這是何意?”西遇耐不住性子,眼底頓時浮現殺意。

老大夫被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被袁照扶住:“李大夫,公主這是怎麼了?為何李大夫麵露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