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遇退出去之後,屋內便剩下炭火劈裏啪啦的聲音。
燕蒹葭看向扶蘇,一動不動道:“方才本公主和風景軒的話,你都聽到了?”
“嗯。”扶蘇點頭:“聽到了。”
見他如此,燕蒹葭不由來了興致,笑道:“那不妨你來猜猜,本公主現下,心中想的是什麼?”
“公主想的是預知夢的事情。”扶蘇回道:“公主在害怕,對吧?”
他從容的說著,視線卻緊緊盯著燕蒹葭。隻是,見著燕蒹葭那雙瞳眸微微一縮,他便知道,他猜對了。
“本公主有什麼可怕的?”掩過心中的一抹情緒,燕蒹葭勾唇,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你難道是第一回認識本公主嗎?”
“公主應當猜到了罷?”扶蘇平靜而緩慢,薄唇微彎:“風景軒要殺公主的理由是,他知道日後公主會成為燕國的帝王,而後揮師朝著越國攻打。可若是這樣,越國終將是會落寞,由此可見,越國並不是真正影響燕國氣數的那一個罪魁禍首。相反,越國滅亡後,燕國還是隕落了,那麼便意味著,有一個國家,在燕滅越之後,繼而滅了燕。”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便是這麼一個道理。
而這才是燕蒹葭害怕的原因,因為預知夢中,燕國依舊是滅亡了,同時,哪怕她此刻費盡心思,揪出了越國的風景軒,卻還是不知道,那真正讓燕國滅亡的究竟是誰?
聽著扶蘇斬釘截鐵的話,一字一句皆是敲在她的心上。
燕蒹葭挽起的發絲,突然便落了一撮下來,擋住她的臉容。
炭火聲中,她仿佛聽到自己強烈跳動的心。頭一回,她覺得有些了無希望。
正在她沉思之際,扶蘇伸手,骨節分明手緩緩朝著她而來,她下意識一躲,卻見他還是俯身替她綰起那縷發絲,而後嗓音溫柔,如山澗清泉湧入她的心。
“公主有我,還需要害怕嗎?”
他從容的笑著,眉眼秀美俊朗,令人不禁陷入其中。
“那國師……會背叛本公主嗎?”她抬眼望著他,驟然一笑:“問錯了,若是旁人,也許會,但國師……不會。”
一瞬間,她又是那個桀驁不馴的燕蒹葭,不可一世而又自信張揚。
她斬釘截鐵的說著,眉眼皆是豔絕。
“是。”扶蘇搖頭,回以肯定:“我許諾,永遠守護公主和……燕國。除非……”
“除非?”燕蒹葭挑眉:“除非什麼?”
除非他變心?除非他不再歡喜她?還是……
“沒什麼。”扶蘇搖頭。
“不說就算了,可惜了。”燕蒹葭歎了口氣。
而後,她從懷中取出一支卷雲鑲金簪子,兀自欣賞了起來。
瞧著她這模樣,扶蘇自是心中清明,他道:“這是公主要送我的簪子?”
“是啊,可惜……”燕蒹葭睨了眼扶蘇,示意他把方才的話說全了。
否則的話,她自是不將這簪子送與他的。
“罷了,我方才隻是想說,若是公主不在了,我便不守著這燕國了。”扶蘇無奈道:“隻是,有我在,公主自是安平順遂,便隻好將這些話又咽了回去。”
“當真?”燕蒹葭看著他,見他神色真誠的點了點頭,便又伸手,將簪子遞到扶蘇麵前。
“喏,本公主送你的。”
扶蘇接過簪子,不由眉眼愈發彎了幾分:“公主哪兒買的?”
雖說這簪子上的玉是上好的玉,但這手藝……實在有些差強人意,平白毀了這塊好玉了。
燕蒹葭見他低眉帶笑,以為他這是歡喜至極,不由抬起下巴,有些得意:“哪兒都買不到,這可是本公主親手做的!”
她那驕傲的模樣,委實讓扶蘇不忍心說實話。且一想到燕蒹葭竟是還親手為他做簪子,心下更是愉悅。
“公主做的,真好看。”扶蘇說道:“沒想到公主還會做簪子,光是這雕刻花紋,怕也是費了不少功夫。”
“無妨,你喜歡便好。”燕蒹葭笑眯眯道:“本公主聽牧清說,今日是你的生辰,隻是你怎的不提前與本公主說一聲?不過兩日,本公主思來想去,隻好贈你此物,聊表心意。”
若是再多些時間準備,她定然要給他準備一艘極好的畫舫,找些絕世美人兒來,大興歌舞,給他過個難忘的生辰!
燕蒹葭兀自想得許多,卻沒有注意到,扶蘇神色劃過一抹不自然之色。
而後他快速掩飾了去,隻失神了一下,習慣性的笑道:“生辰什麼的,扶蘇早就忘了,還是多謝公主費心了。”
說著,他萬分珍愛的將簪子捏在手心。眉眼柔順至極。
可他突然的疏離,卻是讓燕蒹葭徒然留意了起來。
“你不喜歡這個簪子?”燕蒹葭問。
她素來是有什麼說什麼,倒是不喜歡藏著掖著,哪怕是算計旁人,也是直來直去。
“喜歡。”扶蘇回道。
燕蒹葭繼續問:“那你是不喜歡本公主送你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