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怪您太不高明了,也不讓竹風蒙上臉。或者您當初就該狠下心腸,讓他一刀砍死我,可惜您手下留情了。”微濃麵色冷淡。
薑王後也沒否認,故作平靜地問:“哦?你是何時發現的?”
“今天,見到您之後。”微濃浮起一絲諷笑:“其實您這步棋走錯了。”
薑王後亦是哂笑:“能被你當麵戳穿,可見我的確走錯了。”
“您不曉得我的性子,我是越挫越勇,不是知難而退。”微濃毫不示弱。
她此言一出,薑王後的笑意終於被打破!那如同白釉瓷麵的平滑肌膚漸漸顯露一絲殺意,異常刺眼。
微濃就像是沒看見一樣,兀自說道:“我知道您有法子瞞過雲辰,我也沒打算告訴他這件事。畢竟您是為了他好,我很感激。”
薑王後聞言臉色更差:“怎麼這話聽起來,你才是他的姐姐,我倒像個外人了?”
微濃聊以一笑:“我實話實說罷了。”
薑王後美目微眯,在丹墀上看著她,她也在看著薑王後。兩個女人目光對視,眼波隱動,恰如兩片不可琢磨的瀚海,一個暗濤洶湧,一個波瀾不驚。各不相讓。
“你是非去找他不可?”
“是。”
薑王後又緩緩笑了,抬手理了理鬢發:“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我說的話。”
“不,我信。但我不放心。”微濃認為不能說得太直白。她既不想讓薑王後看扁,也不想被她高看、忌憚。有些話,她說得模棱兩可一些,得讓薑王後自己去理解。
也許是她的神情太過堅定,薑王後又問了她一遍:“你真的是去幫他?”
“是。”微濃毫不猶疑:“但我知道,他不願意讓我去。也許是怕我壞了他的事,也許是不想讓我蹚這趟渾水。所以我懇請您不要告訴他,讓我悄悄地去。”
“那不可能。”薑王後不假思索地拒絕。
微濃也覺得自己是異想天開,身為姐姐,薑王後無論如何都會給雲辰提個醒的。不過她也有別的辦法,不要緊。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若答得上來,我就答應你去寧國。”薑王後沉默片刻,似是下了決心。
微濃心中一緊,但麵上卻不敢輕易表露,仍強作鎮定:“您問吧,我必知無不言。”
“倘若珩弟真的要複仇複國,你幫不幫他?”
兜兜轉轉,還是這個問題,這個最棘手、也最令人矛盾的問題。雲辰的籌謀根本藏不住,遲早會有爆發出來的一天。真到那時候,他贏,則聶星痕死;聶星痕贏,則他死;或者他中途被寧王識破,計策胎死腹中,那時寧王會放過他嗎?
她該怎麼做?她該幫誰?
“你幫不幫他?”薑王後見微濃良久不作答,再次逼問。
微濃的確想了很久,才緩緩答道:“我隻能這麼說,倘若他複仇失敗,無論是落在寧王手裏,還是落在聶星痕手裏,我都會竭盡全力保他不死。”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朝堂之事我不懂。但,雲辰、聶星痕、原湛,無論誰最終勝出,我都能說得上話,盡力保輸的那一方平安無恙。”
微濃說出這番話時,突然想到了燕高宗聶暘。曾幾何時,他逼著她嫁給聶星逸,也是做的這個打算——保輸者不死。真要說那段經曆帶給了她什麼啟迪,這就是最重要的一個。
可見任何遭遇都值得被牢牢紀念,往後不知在哪一段人生路中,也許就能轉化為一筆寶貴的財富。那些路上一帆風順的人,又何曾體會過這種化險為夷、柳暗花明的快活?
此時此刻,微濃由衷地感謝燕王,開啟了她人生中第一次智慧之光。因為,她清楚看到了薑王後的動搖之色。
見此情形,微濃趁勢加了一把火,話說得雖然難聽,但很真摯:“您就把我當成一步自保的後棋,也許有一天,雲辰用不上,您還能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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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鍾後,薑王後親自送微濃出宮。原本是該乘坐肩輿或車輦的,但因為兩人還有幾句話要說,便改為步行出宮。侍衛與宮女們遠遠跟著,兩人在前頭說著話。
“去寧國之後,你打算怎麼做?”薑王後邊走邊問。
“不瞞您,我還沒想好。”微濃坦白地道:“今日您說的內情實在太過震撼,我也需要時間仔細想想,再與師父他老人家好好商量。您放心,有他老人家看著我,我不會貿然行事的。”
“你真要把冀先生也牽扯進去?”薑王後再問。
“他是楚璃的師父,也是原湛從前的師叔,就算我不想牽扯他,您覺得他還能脫身嗎?”微濃歎了口氣:“更何況,師父今天又聽了這樣一番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