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橋留美比誰都知道,歐陽豪一旦決定籌錢贖人,就意味著歐陽豪這麼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費。不但如此,歐陽家還會因為賠償客戶的貨物而破產,真到了那個時候,不是流落街頭也差不多了。
歐陽豪雖然舍不得,但是現在的狀況以及由不得他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不單單是一樁生意的事,甚至官方都在跟進,他現在的態度不單單是給歐陽家看,還有外界無數雙眼睛。客戶、夥伴、合作對象等等,如果他拒絕了,歐陽家哪怕保住了資產,也是丟失了名聲和信譽,歐陽一家在海洲恐怕連立足都難了。
形勢之下,歐陽豪不得不籌錢贖人。
無論高橋留美怎麼阻攔,可最終的結果卻很難改變,現在不單單是歐陽家在籌錢,官方也在想辦法,事情根本不是高橋留美想的那麼簡單。
高橋留美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千裏迢迢背井離鄉跟著歐陽豪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家陌生的城市,為了什麼呀?還不是因為自己的丈夫是個有本事的人,結果現在,她的丈夫因為別人的錯誤要從新回到一無所有的時候,她怎麼可能接受得了?
歐陽豪籌錢的時間,她就在家裏以淚洗麵,夫妻多年,因為歐陽幸司都沒有發生過的隔閡,在這幾天竟然相對無言。
歐陽豪一夜白頭,高橋留美也是一夜蒼老了十歲。
對高橋留美來說,她最驕傲的事,就是找了歐陽豪這樣的老公,有顏值有才華有能力,她覺得男人身上的優點,歐陽豪都具備,隻是,高橋留美萬萬沒想到,歐陽豪回國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事情竟然有了這樣的結局。
可現實就是現實,不管高橋留美怎麼反對,都低擋不住現實的襲擊。
這麼好的機會,那些生意人自然不會放過,歐陽豪的處境人所共知,不斷有人直接或者間接找到歐陽豪,願意掏出一筆錢來贖人,當然,不是無償的,而是入股。說好聽是入股,實際上吞並,一旦對方掌握大部分的決定權,歐陽豪也就相對的失去了話語權,到時候,隨便找點理由和借口,小股東就跟弱勢的兒媳婦一樣,淨身出戶還算好的,弄不好還要背一屁股債。
歐陽豪知道自己完了,也知道歐陽家經此一事,想要翻身比登天還難。
當歐陽宇堂以及貨輪船員被接回來的時候,整個人精神狀態接近崩潰,入院治療了半個月還沒完全好轉。人的身體倒是沒事,但是內心卻遭受了嚴重的創傷,導致他一時半會兒很難康複。
除此之外,歐陽家的企業員工要麼被人整個團隊挖走,要麼因為擔心一直待著拿不到工資養不了家,紛紛開始跳槽。一時之間,公司的某個部門差點直接停擺。
工資歐陽豪自然是拿不出來的,房子、車子賣了充當贖金,能掏的錢完全掏了出來。再加上財務最清楚賬目情況,各部門往財務部門要錢,那是根本沒有。
一個惡性循環的局麵就在這樣在歐陽豪的麵前滾來滾去。
這個時候,有人想要趁火打劫,趁機收購歐陽豪的企業,自然不會允許歐陽豪有借到錢拉到讚助的時候,所以等歐陽豪萬般無奈之下,想要最後挽救企業,厚著臉皮跟幾個平日裏關係好的世家朋友開口借錢時,對方紛紛以各式各樣的理由婉拒了他。
……
對於海洲歐陽家的現狀,很多人都用以看笑話和看熱鬧的心態吃瓜,反正跟他們沒關係,倒黴的又不是他們,湊個熱鬧還是很願意的。
歐陽豪一家從原本的豪宅搬了出來,不搬不行,房子買了,對方也是給了搬離的期限,歐陽豪不可能死賴著不走,一家人搬出了豪宅。
曾經受惠於歐陽豪的兄弟姐妹在這個時候都躲的遠遠的,畢竟歐陽豪再想翻身,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這就是當初眼光不好,原本的老路子不走,非要開發什麼新路線,這下可好了?遇到了海盜,公司倒閉了,家產變賣了,這還倒欠了客戶的兩貨輪貨款。
身無分文還背了一身債。
高橋留美木然的站在搬家公司的貨車旁,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歐陽豪從大門裏走了出來,回頭看了一眼,深深的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歐陽豪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即將退休的前兩年遇到這樣大的挫折。
高橋留美已經很多天沒跟歐陽豪說話了,她心裏自然是怨歐陽豪的,按照她的意思,當初就不應該相信歐陽宇堂,歐陽宇堂信誓旦旦保證完成任務,結果害了整個歐陽家。如果不是為了贖回歐陽豪,他們家會變成這樣?就不應該為了他舍棄歐陽家,在海洲待不下去,大不了再回日本!
高橋留美的臉上帶著冷漠,歐陽豪也沉默的坐在一邊,半響高橋留美開口:“我要去找幸司。”
歐陽豪微微擰了擰眉:“你找他幹什麼?他又能幹什麼?”
一個倒插門的男人,連孩子的冠姓權都願意讓出去,這樣在女方家裏沒有任何地位的男人,還能指望他幹什麼?當初歐陽家,不顧就是借了點葉乃伊的明星名氣罷了。
歐陽豪對歐陽幸司的失望,延續到了現在,對他來說,男人隻有像他這樣掌控女人、掌控一切,才配稱得上是男人。
但是高橋留美這一次卻沒有聽他的,高橋留美不能也不願意毀掉自己完美的生活。
她生平第一次否認丈夫的決定,她眼睜睜卻無能為力的看著丈夫把屬於歐陽家的一切舍棄掉。她要在企業完全崩潰之前,盡可能的挽救回企業。
她不能信任身邊的所有人,每個人都虎視眈眈地盯著歐陽家風雨搖曳的企業,她誰都不敢信任,但是兒子不一樣。高橋留美哪怕再願意為了歐陽豪的意願放棄歐陽幸司,可她知道兒子是可信的。
……
歐陽幸司接到高橋留美的電話時,高橋留美就站在鏡天下的門外。
經過三年的發展,鏡天下在得到資本投資後,經過鋪天蓋地的廣告、名人效應以及各種大投資的炒作等營銷過後,快速的以黑馬之姿占據了圖片網站的一席之地。市場價值也從最開始的默默無聞快速的翻了幾十倍乃至百倍。
當然,公司發展滯後,辦公室地點也在公司穩定之後,搬離了原本跟星河燦爛合租的窘境,有了自己全新的辦公室。
新地址搬遷有半年,歐陽幸司從來沒跟家裏人講過,他沒想到自己的母親突然聯係自己,說就在公司門外。
海洲的事沒有人跟歐陽幸司講過,他原本就是個拿了相機就不抬頭的人,平時正常的時候不說話,不正常的時候更加不會說話。現在他的生活裏還多了個嗷嗷待哺的小葉北,歐陽幸司更加不會去關注其他事。
對於鏡天下的很多人來說,歐陽幸司是個很奇怪的老板。
低調、沉默、內向,關鍵長得英俊偏偏又娶了一位當紅大明星,導致時不時會有合作方因為名人效應而主動求合作。
雖然得到公司那些年輕女孩的愛慕和喜歡,但是歐陽幸司的貼身秘書都是男性,因為公司職務的級別關係,導致很多女員工也隻能遙遙望著,根本沒有機會搭話,所以那位傳說中的大明星葉乃伊,也從來不會因為歐陽幸司的緣故出現在公司。
這是第一次跟歐陽幸司有關的家人出現,公司裏的女員工還挺好奇,趁各自老大不注意,聚在一起討論,來的那個女人究竟是什麼人。
歐陽幸司在會議室見到了高橋留美。
這麼多年過去了,歐陽幸司幾乎沒有什麼變化,他不愛笑,眼角嘴邊連道皺紋都沒有,眉眼間始終帶著一抹冷清,滿身都寫著“不要靠近我”的疏離和冷淡。
高橋留美的臉上滿是疲憊之色,家裏出了那麼大的事,怎麼可能會有好臉色。
兩地相隔,母子二人再見麵,高橋留美心中自然難受,而歐陽幸司則平靜的看不出任何問題來。
“幸司,媽媽知道,你看到我來找你一定很擔心,心裏也是極不高興的,還擔心乃伊小姐和孩子,”高橋留美開口,“但是,我想跟你說,你現在不用擔心,我這趟過來,不是讓你回家的,以後也不會逼你回去了繼承你父親的事業。”
對於自己這個母親,歐陽幸司還是很了解的,她一生的執念就是以父親的意願為意願,無端說這樣的話,一定是因為發生了什麼事。
歐陽幸司微微抬眸:“媽媽,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高橋留美等的就是他這句話,歐陽幸司一問,她便抬頭看著歐陽幸司:“沒什麼事,就是感慨你終於解脫了,可以專心做你自己喜歡的事了。媽媽以後,也不再會逼你做不喜歡的事了。”
“媽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歐陽幸司問。
高橋留美苦笑了一下,“幸司,你不知道吧?你父親半年前是在宇堂的勸說下開辟了新航線,那條航線出事了。”
歐陽幸司隻是安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等著她說完下麵的話,高橋留美見他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也說不上是失落還是氣憤,隻得自顧自說下去,“那航線是新開辟的,有海盜出沒,我一直很擔心。之前航線走了大半年,不知道是不是歐陽家的運氣好,我們家的船一直都很安全,那時候常聽人講那條線有海盜出沒,你父親和宇堂因為沒有碰到過,所以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幾個月之前,你父親的一個朋友貨船被攔,你父親那時候才擔心,宇堂擔心新航線的事件會影響他在你父親心目中的印象,就做出了一個衝動的決定,他親自跟貨船出發,喜歡能真正的了解情況,沒想到連人帶船被海盜劫持了,你父親為了籌錢,連家裏的房子都買掉了。我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一聲,或許,我跟你父親回離開海洲,回到日本。”
歐陽幸司拿著杯子的手沒有絲毫停頓,端起杯子輕輕喝了一口水,“父親願意回到日本?”
這樣的離開,就是灰溜溜的落荒而逃,歐陽幸司憑借自己對歐陽豪的了解,自己的父親似乎不是那樣肯認輸的人。
“要不然呢?”高橋留美再次苦笑:“現在海洲都在看歐陽家的笑話。曾經受過歐陽家恩惠的人,現在哪怕沒有落井下石,但是……你宇堂兄一家,在我跟你父親上門,希望借助他們一套房子的時候,都不肯答應。說房子出租了,不方便趕租客走,可事實是,那個房子早已裝修好,說是打算留給你宇堂兄結婚用的。當初受到恩惠的時候千恩萬謝,現在卻……”
“婚房不願借住也正常。”歐陽幸司回答:“媽媽,您不要糾結這點小事。父親已經決定離開海洲了嗎?”
“不離開又能怎麼樣?”高橋留美神情低落,“我們現在就是海洲的笑柄,不離開還能呆的下去嗎?”
“我明白了。”歐陽幸司點點頭:“應該早點告訴我。我近期回回去一趟,到時候我會去拜訪您和父親。”
高橋留美抬頭:“真的?”
“是。”歐陽幸司點頭:“我會和乃伊以及葉北一起回去。”
……
進來的歐陽豪不用想也知道有多鬧心,哪怕是想離開,也沒那麼容易,還有那麼大的爛攤子等著他去收拾。公司雖然人才大筆流失,可到底還有些少數人還在堅持,哪怕已經很長時間沒發工資了。各種原因也就員工自己知道,反正,歐陽家的公司搖搖欲墜,猶如風中殘葉,眼看著就要倒了。
歐陽豪能想的辦法都想了,可資金缺口實在太大,逼得他不得不開始考慮接受之前幾家提出的參股計劃,雖然他知道其中風險重重,隻是這個時候,他也顧不上了。
其實歐陽豪不是沒想過舍下老臉,去找歐陽幸司的老丈人葉友良,隻不過,葉友良在葉乃伊離開海洲沒多久,就不知道窩到了哪裏,帶著他新認識的情人甜蜜去了,而葉夫人也在不久後帶著小鮮肉過她的二人世界去了,歐陽豪想找都找不到。
而歐陽豪是絕對不可能去找葉乃伊的。
他可以跟葉友良厚著臉皮談,哪怕是商量或者是求著對方也勉強答應,但是對葉乃伊,他是絕對不可能這樣做。
所以,歐陽豪根本沒考慮過葉乃伊,那個女人,根本不是他們曾經以為的那種小白兔。
歐陽家有意接受投資的風聲放出去後,前來洽談的團隊不少,歐陽豪最近一陣,平均一天要接受一到兩個項目團隊的合作意向。
歐陽豪哪個都不想接受,但是卻毫無辦法。
高橋留美最近願意和歐陽豪交流了,她不可能因為這種事就選擇離婚,但是她也不能放任著歐陽豪一生的心血白費,所以,她的內心隱隱帶著期待,帶著對於兒子本能的信任和期待,接受了歐陽豪的主動示好。
夫妻關係得到了短暫的緩和。
歐陽幸司一家三口回海洲的消息,歐陽豪和高橋留美還是從新聞上看到的,沒辦法,葉乃伊的風頭太盛了,到哪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如今結婚生子的消息一家放了出去,她自然就不用再可以隱藏自己身上的秘密,所以這種行程就成了公開的秘密。
歐陽豪看著報紙首頁上的消息,抖了抖報紙,合了起來。高橋留美垂眸,看了歐陽豪一眼,抿了抿嘴,開口,“幸司回海洲了?”
“嗯,新聞上是這麼說的。”歐陽豪淡淡應了一句,“他願意回就回,我現在也管不了他。”
夫妻兩人租住在一個小公寓裏,雖然跟之前的豪宅比麵積太小,但是,到底是幹淨精致。家裏的幫傭也被辭退,現在吃穿住行上的事,都是高橋留美自己在做。
這對高橋留美倒不是多難的事,隻不過過慣了富貴生活,現在的生活一時還有些不太適應。
“我稍後跟幸司說一聲吧,免得他還以為我們住在原來的地方,找錯了地方就尷尬了。”高橋留美說著,拿了衣服去衛生間清洗。
“投資的事我有了意向,其中一家很有誠意,我答應考慮了。”歐陽豪突然開口。
高橋留美回頭:“我不懂生意上的事,但是我想要告訴你的是,我們高橋家族,曾經就是接受了別人的投資,最後才落得被人掃地出門的下場的。為了你也為了我們,請你慎重考慮。”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辦法了。現在要債的人天天上門,哪怕有生意都沒法做,撐不下去了。”歐陽豪說:“我隻能孤注一擲,我不想就此認命。”
高橋留美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會嚴重打擊他自尊心的話,她點點頭:“我明白了。”
轉身離開。
海洲當地的各種傳聞四起,歐陽家和某某集團達成投資意向,開始了第一輪融投談判之類的傳聞沸沸揚揚,對於這樣實力懸殊巨大的談判,結果幾乎是一目了然,對方提出的任何條件,歐陽豪都沒有談判的資本和條件,隻能被動的接受對方的條件,至於各種合同中的法律條款,歐陽豪找的律師自然發現問題,可對方強勢回應,根本無法撼動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