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如嬪娘娘,賀喜如嬪娘娘。”如玥四肢無力的倚靠在床榻之上,腰間墊著皇上恩賜的百子圖納福廣繡金絲團墊,軟硬適中。眼前道喜的宮嬪人人眉目含春,好似一夜之間承乾宮的寒冬便到了,永壽宮卻憋出了一室的春花來。
這樣令人厭惡的嘴臉,如玥當真是看得有些膩味了。可最令人反胃的,便是她們骨子裏的涼薄。華妃薨逝不過才三日,她們便這樣急不可耐的穿紅戴綠前來永壽宮朝賀,當真是令人心涼透徹。
“有心了。”如玥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是柔和的,不為別的,隻為腹中這個新添的小生命。她從未想過,這個孩子會在這樣一個時候到來,一來便承載了她滿腹的悲傷與滿心的死灰。
恩嬪許久沒有來如玥宮裏走動,這一次前來,到底也有說不出的感慨。方才起身,她便笑吟吟道:“如嬪姐姐的福氣,當真是好。旁人求也求不來的,姐姐總能不經意的擁有,羨煞旁人。”
芸貴人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便心知如玥此時的最痛之處,似無心道:“可不是麼,華妃娘娘幾乎是無所不用其極,才好不容易三度懷上龍裔。本事一樁好事兒,誰料到頭來竟然連自己的性命也沒能保住,這世上的事兒,還當真是難說。”
沛雙氣的眼睛險些瞪出來,憤然道:“芸貴人這話,奴婢可就聽不懂了。什麼世上的事兒難說,當著我家娘娘的麵,怎的盡是不堪入耳的話?”
“哎呀,您瞧呀,我這是說什麼呢!”芸貴人似無心之失,懊惱道:“方才恩貴人不是也說了,如嬪娘娘福氣之大,區區幾句胡嚼的話,怎麼入得了娘娘的耳朵。姑娘可別怪我呀!”
玉貴人最了解如玥的心意,眼看著芸貴人與恩貴人存心惹她生氣,便問沛雙道:“給你家娘娘準備的安胎藥煎好了麼?看別誤了服藥的時辰。”
“多謝玉貴人提醒,奴婢這就去取。”沛雙剜了芸常在一眼,轉頭對如玥道:“奴婢這就去取藥,請小姐稍後。”
如玥“唔”了一聲,輕聲細語道:“本宮也是乏了,你們先行退下吧。”
李貴人連忙福身:“如嬪娘娘好生將息,臣妾先行告退了。”她這一帶頭,其餘人也不好再多言什麼,紛紛福身跪安。
倒是玉貴人遲遲沒有動作,惆悵的與如玥對望了一眼。
如玥微微一笑,擺了擺手道:“姐姐是不是有話要與我說,來,坐下慢慢說。”如玥輕哂笑著,招呼玉淑來她身邊坐好。
“虧得你還能笑出來,我都要擔心壞了。”玉淑一坐好就忙握住如玥的手:“你才有身孕一個多月,自己怎麼不注意著點,還傷心成那個樣子。那一日在承乾宮昏了過去,禦醫胎兒受到了震動,當時我的心都要蹦出來了。這個孩兒對你有多重要,旁人不知曉,我還不知曉麼,無論怎麼樣你都要竭盡全力保全了他呀。”
許是如玥許久沒有聽見這樣掏心窩子的話了,一時沒忍住,淚水就撲簌簌的往下墜。
“哎呀,瞧你,快別哭了。我不好,說這些惹你傷心的話做什麼?”玉淑自責的不行,用雙手柔柔的為如玥抹去臉上掛著的淚珠。
“不怪姐姐,是我自己難過罷了。”如玥好不容易控製住情緒,盡量不平複道:“皇上說有身孕的人不能去靈堂,怕衝撞了我腹中的龍裔,可我總想去拜一拜華妃。
畢竟這麼多年過來,說不傷心都是假的。但是姐姐你也看見了,這些人是多麼無情涼薄,華妃才走三日,她們就這樣穿紅戴綠的前來賀我成孕之喜,骨子裏都冷漠。究竟人命在她們眼中到底是什麼?”
玉淑撫了撫如玥的鬢邊,又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觸動情腸道:“在她們眼中,根本沒有生與死,沒有善與惡,更沒有傷心亦或者人情在。有的不過是輸或者贏,高或者低,得寵或者失寵。這些道理,如玥你應該比我更加明白,不是麼?怎麼反過來,還要我苦口婆心的對你反複言說呢!”
如玥閉上雙眼,淚水便聚集在她看不見的眼底。“姐姐,我真的好累,也好害怕,我怕我依然會保不住這個孩子,我怕華妃的昨日便是我的明日,我不想再鬥下去,我真的不知道我該怎麼辦才好?姐姐,你教我,你教我……”
看著如玥如同小女孩兒般的無助,玉淑隻覺得整顆心都在顫動,痛的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隻得一把將如玥攬進自己的懷裏,輕輕撫順她的背部:“如玥別怕,玉淑姐姐在這裏,姐姐在這裏。你放心,無論今後的路怎麼難走,姐姐都會和你並肩同行,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