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往往就是很奇妙的。曾幾何時,蘭氏想方設法利用疫症奪取我的性命。卻不想我今日也是用同樣的方法,來保全自己。
左萱得了疫症的消息才放出未央宮,軒轅便指派了三倍的兵力將未央宮守衛的水泄不通。說的好聽點,自然是希望疫情不要在宮中擴散,說的難聽點,死這一宮的人也總好過波及整個後宮。
我隻是不明白何以到了今天這步田地,才徹徹底底的發覺原來軒轅宸鑫當真是無情。除了日日送進膳食和藥材之外,錢禦醫也被關進了比鄰未央宮的殿宇。若不是男女有別,隻怕軒轅也會將錢禦醫關進來,隻為能更好的控製疫情。
然而令我沒有想到的卻是良子,幾次三番的妄圖闖進未央宮。軒轅下了嚴令不準任何人擅自進出,卻是她不顧危險一天有一天的守在宮外。
汪全來送藥材的時候也曾隔著宮門稟告我,說良子日日去求皇上,隻說一直照料我的身子,也再無旁人如她這般了解我身子的好壞。
饒是如此,軒轅也一概不允。隻說良容華還有允琲要照顧,不得冒險。
其實上次軒轅與端陽王的談話,我已經聽得很清楚了。軒轅對良子也是一心詬病的,若是良子一味的強求勢要入未央宮救我,隻怕軒轅不但不會恩準,反而會遷怒於她,得不償失。
幸而汪全對我,還是有些情分在的,也肯幫我說話。這些天悉心的勸解,良子總算是斂住了情緒。
左萱的病也漸漸好轉,隻不過為了掩人耳目,錢禦醫開了些藥,是她的氣色如同患了疫症一般。藥湯子是在未央宮熬下的,藥渣子卻與艾葉之類能除去疫症的藥粉一並燒盡了。
“主子,您沒事兒罷?”我縮在臥榻上,被彌漫整個未央宮的煙味兒嗆得喘咳不止。“無礙。”好不容易才能平複自己,這才想起:“已經十來天了,皇上可有旨意將皇子與公主接出未央宮去?”
木槿垂首不言,隻將手中的藥湯子遞給我:“主子想到這個方法保全自己,就應該想到旁人會有所顧忌。瘟疫不是非同小可的病,皇上又豈會冒險……”
我弄不清楚,軒轅到底是為什麼不重視允珣、允珧他們的性命,莫非當真是疑心了我,也不再相信他們是自己的孩子。
好在真的不是,我忽然覺得很慶幸。正因為我真的沒有為他生育過兒女,以至於到今天他這樣懷疑我,不信任我,我也不必傷心,肝腸寸斷。
“情分不再也好,任是誰都會輕鬆些。”我接過木槿遞來的湯藥,擱在嘴邊輕輕一吹,苦澀的藥味兒便騰騰的上了臉。“不喝罷了。”我不能左右自己的身子好與不好,更不能左右人心的險惡與否,卻能決定要不要再飲下這樣苦澀的藥湯子。
“可是主子……你的身子本就不好若是……若是……這方子可是良容華好不容易給您送進來的。”木槿咬著唇瓣,似乎很難過的樣子。
“良容華是否出了什麼事兒?”良子幾日沒來,原以為軒轅已經不再遷怒了,見了木槿此刻的表情,我卻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來。
“皇上也將良容華禁足在閉月閣了,說是不停訓誡之類的罪名。”木槿是知道良子為我求見皇上的事,自然也明白皇上惱怒多少與我有關。
盡管她垂著眼瞼與我說話,我仍然能看到她的眼珠在眼皮底下子轉來轉去,想是內心惶恐惶恐不安所致。“怎麼這麼不定神。莫不是在宮裏這些時日你也沒有看盡宮中各人的心思麼?”
“女子如花一般,有絢麗綻放的時節,就由枯榮與頹敗。恩寵也是一般。”我自以為說的頭頭是道,木槿則不以為然:“今日要說的話,可能會衝撞到主子您,若是您聽著刺耳請恕奴婢放肆。”
木槿從未這樣與我說話,這麼看來倒似下定決心要讓我醒悟一般。她輕輕跪在臥榻邊,說話的時候目光無限誠懇:“在奴婢看來後宮這麼多妃嬪之中,皇上對主子您,當真是不同的。若非如此,主子又怎麼會幾經衰敗仍然一枝獨秀與後宮之地?”
“奴婢並不知道主子與皇上何以至此,可必然是主子您的不是。”木槿的話絲毫不留情麵,也如她所料一般的刺心:“若是皇上沒有半分情意,又豈會讓您這樣安然無恙的留在未央宮,日日藥材不間斷的送進來,卻讓汪公公仔細著藥材的品質,生怕有人暗害了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