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被重重的放在桌案上,茶水四溢。
登時屋子裏一群宮人皆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玉妃見勢,揮了揮手,讓人都退下了。隨即上前,執了絲絹的手輕撫著皇帝的胸口。
“陛下,消消氣。其實說到底,還不是逸兒同右丞相家的千金,自小感情太深的緣故?”緊挨著皇帝坐下,玉妃輕揉著他的胸口,慢悠悠的開口。“陛下也隻,沐家小姐從小便聰明伶俐,深的母後的喜愛。母後還在時,便經日的宣她入宮陪在左右,親自教誨。逸兒和三殿下也是同她一起長大,感情深厚的很。
逸兒一直喜歡著這丫頭,臣妾也皆看在眼中。隻是覺得逸兒太小,如今看來,卻是錯在臣妾沒有早早與陛下知會一句了。”
皇帝緊蹙著的眉頭慢慢舒展,下一瞬又擰在一起。“母後尚在時確是十分喜愛沐啟呈家的小女兒。也曾不止一次的向朕提起過。但如今事已至此,依愛妃看要如何處理?”
輕歎一聲,玉妃有些哀愁的看著皇帝。“臣妾也沒有兩全其美之策。不過……若然要逸兒忘懷,快些醒悟。莫不如請陛下早些賜婚。如今逸兒年紀也不小了,就算這妃納的不是他可心的人兒,卻也是貼己的,陛下意下如何?”
“納妃?”皇帝略一停頓,半晌後才稍稍點了點頭。“也不失是個辦法。”
玉妃喜上眉梢。“陛下,這麼說陛下同意了?”
皇帝端起茶杯淺酌一口香茶,沒有應話。直至一杯茶快要見底時,才再次出了聲。“看樣子,愛妃心中早已有了合適的人選?”
“不瞞陛下,臣妾已經相中了一人。”玉妃抬起絲絹,輕輕拭去皇帝唇邊的水漬。卻被皇帝捉住了手,放在唇邊親吻一下。
“哦?”皇帝有興趣的挑了眉。“是誰家的姑娘,能入得了愛妃的眼。”
玉妃的唇角微勾著,貝齒淺露。“臣妾聽聞,左丞相家的女兒如今可是出落的標致,琴棋書畫又樣樣精通。雖不及三殿下的皇妃那般,曾討得母後的喜愛,卻也是自小便同逸兒一起長大。聰慧嫻淑的很呢。”
皇帝聽罷,長笑幾聲。“原來愛妃是看上了婁卿家的千金啊。朕也聽聞婁卿可是疼惜他這個女兒疼惜的緊啊。好,既然愛妃開口,朕過幾日便去同婁卿說。隻是,逸兒那邊……”
“逸兒不再年少,自是懂得陛下是對他好。逸兒那邊臣妾去說。”
……
紋絲不動的坐在紫檀木椅上,冷凝著跪在地上的兩人,宇文逸風不動聲色。
手肘抬起,支撐著臉側,幽黑的眼眸一直盯著棕黃祥雲圖案的厚重地毯,獨自沉思著。
“這件事還有幾人知曉?”
“是屬下親手截到的信鴿,之後便快馬加鞭趕回交予王爺。沒有任何人知道!”跪在地上的人恭敬的應答。
宇文逸風揚了揚手中的紙條幽幽出聲。“這信上的內容你可是看了?”
“是……是!”那人的聲音不易察覺的有絲顫抖。
“嗯。既然如此――”宇文逸風的聲音剛剛落下,利劍出鞘的猙獰聲便響徹耳側。在那人還沒來得及哀嚎的時候,從喉間濺出的血液成一條直線,染髒了地毯,濺在了他身側一同跪著的人身上。“本王便不能留你了。”
“莫白,厚葬。”
隨著一聲清淡的吩咐,一動不動跪在地上的人這才有了反應。“是。”
莫白,傲白的同胞兄弟。兩人一明一暗給宇文逸風做了貼身護衛。隻是不同的,人人都知,宇文逸風身邊有個貼身護衛傲白,卻不知他同樣有個貼身影衛,莫白。
站起身來的時候,宇文逸風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本王究竟該不該下這個殺手呢。”
“王爺怎樣做都是有道理的。”莫白的語調有些僵硬,沒有一點溫度。
“你真是越來越會講話了。”宇文逸風的話語中添了幾分笑意,卻在片刻之後沉寂下來。“隻是,本王在想,是否是做錯了。”頓了頓,輕歎一聲。“到這步田地,本王也實屬不願。”
“……”莫白安靜的聽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血腥的氣息從身旁的屍體裏無限的湧出,在這屋裏緩慢的流動著。
“罷了,你先去將這事處理了。本王要好好想想。”
“是。”這樣領了命令,莫白彎腰扛起那丟了性命的同伴,轉身出門。絲毫不在意那些血液滴落到自己的身上。
不多時,屋中除了地上的那一癱血跡,便空無一人了。
“王妃,倚夢夫人來瞧您了。”
淺音的一聲輕喚,將沐安從思緒的深處拉回來。
沐安頷首,點頭輕道一句。“請她進來。”
不多時,倚夢便提了一個精致的食籃,挪步進屋。“妹妹,我聽這丫鬟說,妹妹彈琴割傷了手指,特來瞧瞧。現在如何,可還痛著?”
沐安的臉上掛著完美的笑容,起身迎上去。“多謝姐姐掛念,已經不痛了。還勞煩姐姐特意跑一遭,安真是過意不去。”
“這是說的哪裏的話。”倚夢將食籃放在桌上。“你我如今情同姐妹,我自當是將你視作親妹妹一般對待。來,瞧瞧。”隨即牽了沐安的手步到桌邊,掀開籃筐,一陣優雅香氣撲鼻而來。
“這是……”
倚夢從籃中端出三疊精致的點心擺在桌上。那點心竟是還冒著騰騰的熱氣。“這是姐姐特意為你做的桂花糕,蘭花酥和鬆仁脆,來嚐嚐姐姐的手藝。”
在倚夢的注視下,沐安不由得揚起了唇角。“姐姐的手藝真好,這是安嚐過的最好吃的桂花糕。”
“太好了,妹妹若是喜歡,下次姐姐多做一些送過來。”倚夢拉了沐安的手,慢慢的坐在椅子上。“我隻怕妹妹還吃不上我這粗陋的點心喱。”
“怎麼會,隻是太麻煩姐姐了,安於心不忍。”
“瞧你說的,就衝著你叫我一聲姐姐,這些小事又何必計較。”
……
這樣你來我往的說著客套的話。而後有一句沒一句的道著家常。
屋內點燃的熏香嫋嫋成煙。在沐安端了茶杯輕剜去漂浮在水麵的茶梗時,倚夢的話才終於轉到了重心。
“唉,我還當隻姐姐我哪兒清靜。原道是妹妹此處,也如此冷情。”倚夢看似不經意的抿了口茶,輕歎一口氣。
沐安眼神一暗,心道,終是忍不住了罷。麵上卻依然與前無異。“在家中時也是這般,我已經清靜慣了。若姐姐覺得你那梅園太過冷情,不如明日起,我去多陪陪姐姐,你我姐妹像今日這般多聊聊天,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