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安取下項鏈,莫名的遞了過去。
慕容玉捧在手心,低頭凝視翻看著,指尖輕柔的摩挲著中間那翡翠的背麵,似有些微的顫抖,然後猛然間抬頭看向沐安,目光熱烈:“這項鏈是誰人給你的?”
沐安一頓,猶豫了一下道:“是臣媳的師叔送給臣媳大婚的禮物。”
“師叔?”慕容玉蹙眉道:“是男子還是女子?”
“是女子。”
慕容玉凝神了片刻,忽然悠悠問道:“有人給你提起過‘衛修宇’將軍嗎?”
沐安搖了搖頭道:“沒有,不過聽說他是當年青國赫赫有名的少年將軍,還是臣媳父親的故交。”
慕容玉澀然一笑,把那項鏈小心的交還沐安,有些淒淒的擺擺手道:“你先下去吧,本宮想一個人靜一靜。”
沐安接過項鏈,隱隱不明的退了下去。
看著沐安轉身漸漸淹沒而去的身影,慕容玉怔忡出神,那蝴蝶項鏈她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隻是她的那條中間翡翠後並未刻字。那原是她外祖父當年傳給她母親與姨母兩姐妹的陪嫁之物,她母親的這條後來給了她。而她姨母隻有表哥衛修宇一獨子,當年衛修宇少年將軍,英姿颯爽,天資絕絕,京城多少世家女子傾慕於他,他都不屑一沐,誌在沙場馳騁。
當年青國與南方鄰國孜國常有衝突戰事,他在邊關一駐守就是一兩載。後來聽入宮探望她的母親提起,表哥有一日傳回書信告知家中,遇到一心儀女子,將門之家本無太多講究,何況表哥孤身在外,身邊有個女人照沐也能放心。所以姨母托人送去了項鏈,讓表哥早日向女子家中提親,迎娶回來。
不想沒有等來喜訊,卻接到了噩耗。戰亂中表哥遇襲中伏,身受重傷。軍中大夫束手無策,消息秘密傳回京城,皇上命沐太傅立即前往邊關代為探視並攜帶宮中禦醫,但等他們日夜兼程的趕到邊關時,已回天無力。她姨母唯一的獨子,赫赫有名的少年將軍衛修宇就這樣戰死在了邊關。
枝影間碎落的月色映得樹下之人半明半暗,諱莫如深,慕容玉微微緊眉思慮著。
這項鏈怎麼會到沐沐安的師叔手中?難道她就是表哥當年想要迎娶的女子?如果是,她又怎麼會隨便把自己已故戀人的定情之物送人呢?剛剛仔細觀察,發現這沐沐安竟然長得與表哥有六七分的相似,而據說她正好就是沐太傅當年去邊關時拾得的棄嬰,沐太傅也是最後見到表哥之人,莫非沐沐安是表哥的女兒?
可如果是,沐太傅當年為何沒有把她交給衛家?表哥本就是姨母家唯一的獨子,要是知道表哥還留有血脈,該多麼欣慰啊?看來此事一定要查清楚,慕容玉目光閃動。
等到再回到殿中時,慕容玉看向沐安的目光明顯柔和,宴席散了之後,還召沐安去了中宮章華宮,賞賜了許多首飾。
因為第二日一早皇族成員都還要在太廟祭祖,所以,幾個已婚的皇子也都攜眷留宿在了宮中。
從章華宮出來,身後的宮人手捧著剛剛皇後賞賜的物品,沐安腦中卻是思緒萬千。師傅將項鏈交給她時的哽咽神情,端木彥讓她戴上項鏈時的沉沉一笑,皇後今晚不尋常的問話,莫名的賞賜,以及為什麼聽到“衛修宇”這個名字,心中竟會覺溫暖呢?所有的一切似千頭萬緒,又彼此相連,心中有什麼似呼之欲出,卻又令她不敢深想。
通往心?宮的小徑上空冷月昏昏,似照不散那宮徑幽暗深沉。
“安兒”前方花叢中驀然走出一道綽綽麗影。
“姐姐怎麼在這兒?”沐安訝異道。
“我睡不著,出來走走。”說罷又瞥了一眼沐安身後宮人手中的托盤,笑笑道:“妹妹這是從哪來呢?”
沐安低頭苦笑,眼中掠過一絲悵然,複才抬眸看向雲依道:“皇後娘娘召我去章華宮,賞了沐安一些首飾。”
“看來皇後娘娘很喜歡安兒,娘娘都與你說了什麼?”
沐安一頓看著姐姐,片刻才道:“就是聊了些閑話。”下意識的她沒有說出項鏈的事。
雲依隻覺得沐安看向她的目光清明無比,似有幽幽澀意,淡淡疏離,彷如能看透了她的驕傲,脆弱,無奈,掙紮,不覺驟然動容,忙慌亂道:“時辰已晚,妹妹早些回心?宮歇息吧。”
看到姐姐眼中的慌亂,沐安心中一痛,強笑著與姐姐告辭,迅速的轉身離去。
待到沐安走遠後,不遠處的一樹陰暗中走出一修長的身影看著雲依笑道:“你慌什麼,你那妹妹可比你鎮定多了。”端木軒容顏勝雪,雖含笑溫語,卻笑不達眼底,令人隻覺陰冷,雲依心中一顫。
沐安回到心?宮時,卻發現端木彥正站在簷下,怡然負手,似心情不錯。看到沐安回來,溫溫一笑:“早點休息,明日祭祖要早起。”說罷轉身領先朝屋裏走去,對今日皇後的召見不曾多問一句,像漠不關心,又像了然於心。
更深夜重,伺候的宮人都已退到了簾外,室內,琉璃宮燈淺淺的照映著坐在妝鏡前的那一抹纖細身影,沐安取下頸上的那條項鏈,那天師傅給她時,她隻覺著很漂亮,心情也有些激動,所以並未仔細看過。今日的種種,不禁讓她好奇的翻看著。
才驀然發現那中間的翡翠背麵刻著一個“衛”字,這與皇後口中的“衛修宇”有什麼關連嗎?
轉身看向錦塌上安然閉目的端木彥,淡淡的燭火勻勻的灑在他俊逸的側臉上,華美如畫。不知為何沐安竟忍不住輕聲問道:“這項鏈你從前見過嗎?”
端木彥驀然睜開眼看著沐安,目光懾人,仿佛廟中供奉的菩薩,不怒而威。
沐安心中一凜,不由得低下了頭輕輕辯解:“我我就隨便問問,好像皇後娘娘以前見過。”
“沒有”端木彥淡淡答道,隨即又閉上了眼。
沐安默然片刻後,緩緩的走過去躺在了另一側,寒夜燈影,除去均勻的鼻息聲,再無一絲聲響。
翌日,太廟祭祖之後,眾人就各自回府。
年初一才是睿王府正式過年的日子,這一天府中的侍女仆從,男女老少都能收到打賞的紅包,都可到外樓的外廳大堂食用豐富的年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