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切,菖蒲實在不忍。眼前的人好歹是她的父親,哪怕他有錯,他們之間的身份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爹,這裏沒外人。”

“禮諭不可廢,娘娘已貴為皇後,一言一行都需謹慎。”菖相眉心一動,決然的表情讓人無法招架。

抬眸,自己的女兒站在他麵前,身影交錯他看到的卻是昔日的顏皇後。若非現在鳳儀宮的主人是溪兒,他絕不想踏進這裏半步。

歲月無痕,她的父親已年過四十,雙鬢間的白發是多麼的清晰。這一刻她意識到自己亦不是相府小姐,他們父女間更多的是君臣之禮。“菖相請起,賜座。”

“謝娘娘。”菖相坐在她對麵,兩人一時無言。

菖蒲撥弄著杯中茶葉,視線有意無意撇到他身上。爹是兩朝*,輔政大臣,為朝廷操心了大半輩子。記得她六歲那年,先皇特賜‘忠’字匾額,爹一直引以為傲,還將匾額掛在書房時刻提醒自己。

她不明白爹到底效忠於誰,是先皇還是顏太後?若是顏太後,爹怎麼可能倒戈君皓宸,甚至不顧顏太後和廢帝的安危,拿出先皇遺詔逼廢帝退位。

都說娘和惠儀太後是手帕交,世間又傳顏傅兩家是死對頭,先皇獨寵惠儀太後,少不了冷落各宮。君皓宸身為他們唯一嫡親血脈,他能登基稱帝,除了有先皇遺詔,最大的功勞就是爹。要不是爹聯合群臣,他也不會有今天。可君皓宸不信他,說爹是顏太後的人。

無數疑問盤踞腦海,她不知道該相信誰,不該相信誰。現在她急需找人答疑解惑。“紅妝落燕你們先下去,沒我的允許不準靠近這裏半步。”

見四周沒人,菖相終於放下戒備,仔細瞧著自己的女兒。“病好些了嗎?為了阻止皇上納妃,我和皇上的關係有了裂痕。我不進宮看你,是為了你著想。溪兒,你不會怪爹吧。”

怪嗎?菖蒲自問。她是有怪過爹讓她進宮獨自麵對冷冰冰的宮殿,甚至大婚前她還求爹放她走。爹仍是無動於衷,還一反常態囚禁她直到大婚那天。她恨她怨,可又不能改變什麼呢。時間一長她看開了不少。哪怕她有逃離的心,也被娘的死因給牽絆住了。

天意難違,或許是老天爺要給她機會為娘伸冤昭雪。“府裏一切安好?鈺兒和晚娘呢,他們還好吧?”

“他們都很好。鈺兒一直想進宮看你,就是找不到機會。”菖相突然支支吾吾起來,著急的問,“皇上他……”

菖蒲打斷他,照實說道,“皇上不會來鳳儀宮的。珍妃都被冷落了,何況是我這個皇後。嫻貴妃風頭正茂,獨領*。這段時日皇上都宿在關雎宮。”

菖相怒火中燒,氣的直拍桌麵。他就知道皇上會這樣對溪兒。“慕暉那個老狐狸稱病不上朝兩個月,現在他孫女榮寵後宮,他的病也好了。今天朝會皇上還暗示設立右相,擺明想分我的權力。”

嫻貴妃一朝得勢,慕家的地位也不同了。她早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隻怕爹不甘心,一心要與慕太師抗衡。

“皇上翅膀硬了,不在乎我這個輔政大臣了。他既然不待見你,何必立你為後。我寧願養你一輩子,也不希望你獨守鳳儀宮。”

她眼眶一紅,扭頭轉向他處。“女兒醜陋不堪,怎配入皇上的眼。再者……,他並非心甘情願立我為後。爹,我真的不在乎。”

菖相一陣沉默。好似在思量著什麼。“是爹害了你。溪兒,你終究是皇後,君國國母。身邊沒個皇嗣對你非常不利。你呀,多在皇上那裏下下功夫,說不定他會回心轉意的。”

“下功夫?”菖蒲嗤笑,滿是傷感。“皇上不來鳳儀宮,你認為我會有機會嗎?爹,太皇太後很好奇皇上在大婚當夜對我說了些什麼,你不好奇?”

菖相眼珠飛轉,帶著探究的目光睨視著她。“皇上說了什麼?”

“皇上說三年前,你曾經派人殺他,你是顏太後的人。”菖蒲見他臉色大變,心如死灰。她咬著下唇,悻悻然道,“爹,你說身為菖家子孫要牢記效忠君國的祖訓。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麼,謀害皇子是殺頭的大罪啊。”

“我沒有。”菖相矢口否認。當他想為自己辯解時,聽到內侍通報皇上駕到。

兩人不由的一驚,菖蒲慌亂的起身。兩個月了君皓宸沒踏進鳳儀宮半步,今天卻不請自來。“爹,不管如何你都別幫顏太後了。君皓淩死後被廢,顏太後對皇上恨之入骨。如你在左右逢源搖擺不定,皇上是不會留情麵的。他的手上有證據。”

菖相臉色瞬間僵硬,剛想說什麼就見一個玄青色身影映入了他們眼簾。“參見皇上。”

“免禮。”君皓宸已換上輕裝便服,玄青色的錦袍穿在他身上格外俊朗。“朕路過鳳儀宮順道進來看看皇後,沒想到丞相也在。”

“皇後娘娘召見微臣詢問家中情況,正好微臣也要向娘娘告別。幾日後微臣就要離京趕往徐州。”菖相緊緊皺著眉,皇上城府之深不容小覷。接下來他會怎麼對自己?

皓宸不溫不火的笑了兩聲,將菖蒲的驚訝盡收眼底。“皇後似乎還不知道。”

“微臣還未稟明,皇上就來了。”他不偏不巧這個時候經過,是故意的還是真如他所說順路經過。“微臣的話說完了,臣先告退。”

菖蒲努努嘴,好不容易見爹一會就這樣被攪和了。什麼經過,他分明是知道爹在鳳儀宮特地來警告她的。“皇上該滿意了吧。”

皓宸陰下臉,惡狠狠掐住她纖細的脖子,“昨夜有人來過鳳儀宮?”

菖蒲一口氣提不上來,麵頰驟然漲紅。“咳咳……,沒……,沒有。”

“真的沒有?”手掌一點點收緊,他如看戲一般注意著菖蒲的每個神情。之前他以為錯怪了她,畢竟這些日子以來她安守本分,不惹是生非。他才稍微改變對她的看法,她就令他失望了。

顏太後與她非親非故,為何這麼晚來鳳儀宮。她又為何要隱瞞!好個菖蒲,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耍心機,說他們不是一夥的誰信!他差點忘了是顏太後力保舉薦立她為後。“朕問你最後一次,昨夜可有人來過鳳儀宮?”

“沒有!”她用盡全力抓住他的手腕,希望他能放開手。奈何他不為所動,打定主意要掐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