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的做雜活,腰肢早已酸痛,她輕垂著肩頭推門而入,婢女們早已躺下歇息,原本屬於她的位置也被人占了去,她上前推了推,弄醒了那個婢女,“這個地方是我的。”
那個婢女一臉的不耐煩,“怎麼就是你的地方了,不想惹事就趕快躺下!”
這個喚作英子的婢女是這裏資曆最老的,其他的侍女都很怕她,可菖蒲不知哪來的勇氣,奪過英子的方枕摔在了地上,英子見狀從炕上跳下,推搡著菖蒲,單薄的衣衫被揪得七零八落,嘴裏還在碎罵,“不就是臉蛋漂亮點兒嗎?!有什麼好得意的,到頭是個奴才命!”
爭吵聲驚醒了其他的婢女,她們紛紛坐起,好似在看戲,有些還興高采烈,顏菖蒲不想惹事,整理好衣衫,便不再與她計較,隨便挑了一個角落蜷縮著躺下了,英子又在地上罵了好一陣子,才又回到炕上。
漆黑的夜裏,不時有囈語傳來,或是勞累的打鼾聲,菖蒲也很累,卻是越發的睡不著,披了衣來到屋外的石階上坐著,月華如綢,明亮而又溫潤,照著胸前那一點朱砂痣分外妖嬈,原以為南王府內四季如春,原來到了夜間也是一樣的寒涼,她緊了緊衣衫,卻見簌簌而下的落葉,翻轉著墜入地上,她站起拿來樹枝帚,一片一片的聚在一起,埋入泥土。
敲更聲已過,剛好醜時,南王趙羽成背手走在王府的每一個角落,每到此時他都會不由的心悸,轉輾難眠神思緊張,索性便在府內閑走,卻聽得一處門裏清晰的沙沙聲,不由的走上前,透過門縫,顏菖蒲單薄的身影落入眼底。
她低垂著頭,即使是最普通的羅裙,依舊罩不住那如月的氣息,安靜而恬淡。他心有所想,默默的看了許久卻是握緊了雙拳抬步而去。
徐公公的院落裏還亮著燭火,趙羽成沒有多想便推門而入,徐公公披著衣衫,正要安歇見闖入的主人,卻早已司空見慣,下了地恭敬的詢問,“王爺又睡不著了?”
趙羽成“嗯”了一聲算作回應,隨意的坐下,燭火匹噗作響,大滴的燭淚順著乳黃的燭身頃刻淌下,卻又瞬間凝固,“剛才,我見著她了。”
徐公公一愣,卻又很快的明白了指的是誰,“是個乖巧的丫頭,留在婢女的屋內有些可惜,奴才想讓她去那裏。”
趙羽成深思,銀紋玄衣在火光中耀著微亮,這麼多年過去,當時的一幕還浮在眼前,她的眼神那樣通透,帶著無盡的感激與欣喜,他冰冷的心竟有些觸動,卻也隻是一瞬。徐公公見他久不言語,知道說錯了話,尷尬的笑笑,“是奴才鬥膽揣測王爺的心意了,不管王爺怎麼想,放在您眼皮底下總是妥帖的。”
他倏地起身,沒有回答,便向門外走去,
徐公公看著漸漸遠去的身影,無奈的搖搖頭,這小王爺還未及冠,性子卻是一天比一天的冷,除了領兵打仗便是修繕王府,也不大愛說話了,想想竟有五年沒有回過陌都,小王爺心裏的結怕是越結越深……
暖香閣四角安放著燙金的青銅鼎,除了青煙的瑞炭放置其中,映出一片緋紅之色,光是聽那烘烘的燃燒聲就很煦暖,侍女又添了些用蜜捏成的花型炭身才輕步退了出去。
“你說,王爺為什麼不見我,天天這樣可怎麼是好。”環兒慵懶的躺在榻上,弄皺了緞織的坐墊。
“小主別急,好事多磨。”顏菖蒲捧著茶碗,看著碗蓋上的振翅蝴蝶,許久才答了一句。
雖然環兒是主,卻沒有份位,不得寵日子照樣不好過,環兒忽的坐起,語下透著幾分嫉妒,“你知道嗎?靜晨昨夜侍寢了,今一早才回來,現在整個王府的奴才都在圍著她轉。”
菖蒲心中微顫,原來……王爺喜那安靜的主兒。她沒有再搭話,隻聽環兒不停的埋怨,“我低三下四的去恭賀靜晨,可她像個木頭一樣不搭理我,想想我哥哥也是朝議大夫,我卻受人如此輕視!”
她嘴角略微掛起,慌忙舉起茶碗清啜著,透亮的茶湯散著淡淡的香氣,入口隻覺一陣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