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已過了醜時,他的困意也漸漸襲來,卻見臥寢裏那明黃的燈火,這時又是誰在他的房間。疑惑中推開房門,卻見顏菖蒲用手支著頭打著瞌睡。他重重的咳著,總算驚醒了她。

顏菖蒲扶著榻沿站起,拍了拍有些緋紅的臉頰,“王爺回來了?”

他“嗯”了一聲,顏菖蒲想要服侍他,可腿腳不靈便,還未走到趙羽成的身側,他已脫去了外衫,她怏怏的站在一旁抿著雙唇,有些尷尬。

“本王讓你歇著,為何不聽令?”趙羽成不由的看向她的身下,水綠的羅裙遮掩了受傷的腿,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若是奴婢歇著,誰來伺候王爺。”

聽她這麼說,趙羽成便不再責怪什麼,隻是輕輕的掉轉身,說了句“臭丫頭,你現在又能做些什麼呢?”

她現在又能做些什麼……腿腳不靈便,做什麼都跟不上趙羽成的步伐,可阿絲的話還在耳邊縈繞,眼眶忽然有些紅,“即使什麼都做不了,奴婢就這樣陪著王爺也好。”

趙羽成回轉身,見她揪扯這手中的絲帕,竟又不由的心悸,他沒有多想便把顏菖蒲橫抱在懷中。

“啊……!”顏菖蒲有些驚慌,還有些羞澀,在營地時就是這樣子的抱著她,趙羽成身上的香味讓她不由的心醉。仿若飛上了雲端,身子也飄在了九天之外。

趙羽成輕輕的把她放在桌前的軟椅上便不再理會,自顧自的展開白皙的絹紙,顏菖蒲還未回過神,雙手捂著胸口喘息。

“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研磨。”

顏菖蒲恍然大悟,羞紅了臉頰,忙提起衣袖小心的研磨著,烏黑的墨汁在硯台裏變得濃稠,趙羽成拿筆伸臂而來,兩個手背不經意的觸碰著,傳至二人的手心,她感覺到無法接近的冰涼,而流入趙羽成心田的卻是淺淺的溫暖。

他怔了一下便把手移開,那一排排恢宏之氣的草書躍然紙上。可顏菖蒲卻忘記了研磨,王爺的手……怎麼會是冰冷的。

那字好似遊龍戲鳳,顏菖蒲雖然識字但有些也不認得,直到趙羽成提筆而起,她依舊癡癡的看著。

“你會寫字嗎?”趙羽成見她那副模樣,不由的問了一句。

顏菖蒲笑著點點頭,卻倏地神色黯淡,恍惚間又搖了搖頭。這麼多年沒有提筆了,想一想多半已是忘記。在她眼裏,寫出漂亮的字才算做會寫。

趙羽成從筆架上挑選了一隻小巧的毛筆遞於顏菖蒲的手上,“寫給本王看看。”

她緊緊的捏著手上的毛筆,卻是憋紅了麵頰,看著蒲軟服帖的筆尖竟不知如何下筆,“奴婢還是伺候王爺寫吧。”

話音剛落便見趙羽成深邃的眼眸,她知道自己又違令了,隻覺頭皮發麻,麵前已鋪好嶄新的絹紙,她狠了狠心下筆寫了幾個字,慌忙把毛筆投進了筆洗裏。

趙羽成看著,“王爺吉祥”,這四個字歪歪扭扭的擠在紙的一角,像極了受氣包,這寫出來的字倒是與她本人有幾分相像,他竟然笑出了聲,“確實是寫的不怎麼樣。”

他把自己手中的那一隻又遞給顏菖蒲,寬厚的手掌包裹著那纖細瘦弱的手,顏菖蒲的心不由自主的怦怦跳著,趙羽成絲毫沒有察覺,隻是握著她的手在紙上邊寫邊說著,“回去和阿絲學學,本王的侍女中,你的字是頭一個不能入眼的。”

炙熱的氣息伏在臉上,耳邊隻剩下趙羽成輕蒲的話語,剛才他的手還是冰涼的,怎麼此刻卻又溫暖炙熱,她無措的低下頭看著,“花顏綴上錦繡,雲雨斷卻山河,萬千裏平川空歎,寂歲綠了闌幹,紅了枝頭……”這是一排端正的小楷,帶著幾分娟秀。

她心頭默默的念,竟生出一絲絲的淒涼。“這詩……好冷。”

趙羽成驟停,看著那雙戚戚然的水瞳,“你能讀得懂?”

顏菖蒲依舊是抿著雙唇,輕輕的搖著頭,“雖不是很懂,但默默的念出來,便覺得有些悵然。”,那一排小詩在眼前鋪就成一副山水畫,她忽的抬起頭,露出春暉般的笑意,“奴婢喜歡這一句。”

趙羽成順著手指而望,是那句“寂歲綠了闌幹,紅了枝頭”。這不過是他隨筆寫的罷了,她竟然喜歡如此韻調的詩句,一時間有些茫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