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厲的高呼刺破漫天風雪的蒼穹,震得遠處林木上的積雪簌簌抖落。
“子兒,我們回家吧!”
劇烈的心痛過後,男子傷痛欲絕的容顏突然間變得平靜無波,隻是怔怔的看著懷中了無生氣的容顏,喃喃低語。
帳營內,那些不曾倒下的士兵,比劃著手中的刀劍,各個神色戒備,卻無人敢衝上前去攔阻,任由男子抱著顏菖蒲冰冷的身軀離開。
策馬揚鞭,潔白的雪地上留下深深的馬蹄印,然很快便被大雪淹沒,恍若從未有人踏足一般。
蒼鬆翠柏,溪水潺潺。
一娓娓活潑可愛的小魚逆流而上,樂此不疲。
溪邊,荒涼的草地上,一座新墳孤零零而建,即便四周美景如畫,卻終究難掩悲傷之色。
身著一襲淺藍色長袍、容色憔悴的男子,雙眸孤寂猶如枯井,委頓在墳前。
突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四周的寂靜。
一名頭紮總角、身著青色小襖,約莫七八歲左右的小童,滿麵喜色的衝到墳前男子麵前,氣喘籲籲道:
“叔叔,那個小女孩醒了,她醒了。”
男子聞言,身子猛地一震,黯淡的雙眸瞬地亮起,像是深夜中被點燃的蠟燭,迫不及待的起身飛奔離開。
小童不滿的撅了撅嘴,緊緊跟隨而去……
幽深山穀,雪壓鬆柏;紅梅淩寒,暗香浮動。
相較於外頭的冰天雪地,竹製的吊樓內卻是溫暖如春。
吊樓分內外兩室,用繪有“仙鶴獻瑞”的整張香樟木屏風隔開。
外室翹頭案上供奉著呂洞賓,通透的瓷身經天光一照,越發晶瑩圓潤,顯是價值不菲之物。
內室擺著一張架子床,白色的帳簾被兩隻銀鉤勾起。
一抹嬌小的身影擁被而坐,恍若星子般璀璨的明眸隻是怔怔的看著粉嫩的小手,在其身側放著一麵小巧的鏡子,鏡麵反射而出的亮光,照在她巴掌般大小的容顏上,襯得其肌膚越加蒼白剔透。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分明已經死了?怎地又活過來了?而且還是借自己的女兒之身還魂。
那她那聰明伶俐的女兒呢?是否意味著已然魂歸地府?
不,不要。她的女兒還那麼小。她寧願自己命喪黃泉,也不要女兒去那冰冷的地府啊!
兩行清淚自眼眶內悄然滑落,濡濕了淡藍色光潔被麵,使得原本的淡藍色成了暗沉沉的深藍色。
就在顏菖蒲惶恐無助之際,外頭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眨眼間,一抹淺藍色的身影便立在了床頭。
“煙兒,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摟住床上嬌小的身子,男子布滿血絲的雙眸內,溢出晶亮的水光。
子兒已經走了,如今唯一能為她做的,就是好好照顧她的女兒。
熟悉的氣息,溫暖的懷抱,稍稍安定了顏菖蒲慌亂無助的心。
微微昂頭,顏菖蒲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眸底浮現的遭逢巨變的悲傷,直刺得憔悴男子的心疼痛不已。
“飛竹,為什麼她出不了聲?”
蹙眉,將目光投向始終站在窗邊、沉默不語的中年男子,憔悴男子焦急道。
“她是因為心氣鬱結,才會失了聲。”
“心氣鬱結?那怎麼樣才能治好?”
“哎!親眼目睹自己的娘親慘死,這等不幸之事,又豈是一個四歲小女孩能夠承受的。唯一的法子,就是讓她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輕歎一聲,中年男子眉目間滿是同情之色,輕聲道。
聞言,顏菖蒲的身子猛地一震,心情激蕩不已。
不,她不可以忘記在軍營中受到的恥辱。既然上天讓她借著自己的女兒自身再世為人,她就要好好利用這次重生的機會,殺掉薛謹之,為自己,也為無辜枉死的女兒報仇。
感覺到懷中小小人兒不安的扭動,低頭見其拚命搖頭,燦若星子的眸中露出濃濃的不甘與悲傷,憔悴男子心下不由悲歎一聲。
煙兒還小,她不該背負那麼多。為子兒複仇一事,就讓他獨自去辦吧!
默然點頭,側首望向窗外冰雪世界,憔悴男子抱住顏菖蒲嬌小身子的雙臂暗暗緊了幾分,使其再也動彈不得。
清亮的雙眸流露出濃濃的絕望之色,顏菖蒲拚命搖頭,卻阻止不了竹飛的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