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晚霞彌漫天際,似火燒雲般絢爛奪目。
自房內步出的柳蓮鶯斜睨了眼跪在庭院當中的顏菖蒲,嘴角微揚,計上心來,麵上則不動聲色的與公孫蓉兒客客氣氣辭別,同謝思琴姍姍回房。
“姐姐,菖蒲也跪的夠久了,就讓她起身回房吧!”
倚門而立,眸露憐憫之色的王靜微微側首,望著公孫蓉兒溫婉柔美的秀臉,輕聲道。
“寒竹,日落之後你再叫菖蒲起來。”
容色堅定的吩咐完寒竹,公孫蓉兒不曾看顏菖蒲一眼,便轉身回房。
王靜見狀,也不好再勸,輕歎一聲,背轉身步入房內。
夜無聲無息地降臨,門簷下、走廊內的宮燈悉數燃起,柔和的燭光映得院子景致朦朦朧朧,似蓋了層薄紗。
依著公孫蓉兒的吩咐,寒竹行至顏菖蒲身前,麵有快意道:
“起來吧!”
因著跪的久了,雙膝發麻,難以立即站起,顏菖蒲索性坐倒在地,雙手輕柔膝蓋,嘴上不斷發出“噝噝”的痛吟聲,不用挽起褌腿,也知膝上肌膚定是紫青一片了。
待得雙膝麻意緩去,顏菖蒲才顫巍巍的起身。
由始自終,寒竹都是雙臂抱胸,在旁冷眼瞧著。
“小姐說了,有過者不留飯。你若不想感受到挨餓的滋味,就快些回房睡覺吧。睡了,就不知道餓了。嗬嗬。”
說罷,寒竹掩嘴低笑,麵上盡是幸災樂禍之態,轉身朝公孫蓉兒所在的房間走。
好不容易得到伺候小姐的機會,她一定要好好表現,爭取將顏菖蒲徹底自小姐的身旁攆走。
滿腹委屈的顏菖蒲吸了吸鼻子,將淚意硬生生逼回。
她沒有錯,蓉兒姐姐為什麼要這般待她?
蓉兒姐姐曾經說過會一生一世護她周全的,今日分明是那柳小姐故意發難,為何蓉兒姐姐不幫她,還責罰她?
越想,顏菖蒲越傷心,轉身狂奔出儲秀宮。
皇宮大內比之榮親王府可要大上數十倍。
漫無目的的奔跑,待得止住身形,顏菖蒲便惶恐的發現自己竟然迷路了。
夜風徐徐,吹著顏菖蒲單薄嬌小的身子,莫名的寒意在其心頭漸漸蔓延開來。
忽地,長長的甬道上,僅有的一盞宮燈突地滅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伴隨著滔天巨浪般的驚恐令顏菖蒲難以自控的尖叫出聲。
與甬道相隔約有兩個四合院落之寬的寬闊長街上,數名太監宮女手執小巧宮燈,小心在前引路,雕刻著九龍戲珠、罩有各色龍騰圖樣黃色錦緞的禦輦緩緩而行。
禦輦內,坐在軟榻上的青年男子劍眉醒目,神色冷峻,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不怒而威的皇者氣勢。
突兀的尖叫聲令青年男子不悅的微微蹙眉,低沉醇厚的嗓音透過禦輦的錦簾,飄進隨行的每個宮女太監耳中。
“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何事?”
有太監答應著快步離去,禦輦因著青年男子的命令駐足原地,不再前行。
約莫過了兩柱香的時辰,去而複返的太監領著麵色蒼白、發髻衣裳淩亂的顏菖蒲出現在禦輦前。
“何人半夜吵鬧?”
低沉的嗓音回蕩在寂靜的夜裏,越發顯得威嚴肅穆,驚得顏菖蒲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回皇上,乃是儲秀宮新進秀女的家奴。她在宮中迷了路,一時害怕,才會失了分寸,驚擾聖駕。”
適才領著顏菖蒲過來的太監神色恭敬,將自己從顏菖蒲口中所探聽到的消息,有所隱瞞的稟告給禦輦內的青年男子知曉。
“既然是這樣,你就將她送回儲秀宮,還有,叮囑她家主子好生看管著她。”
自小跟隨公孫蓉兒識文斷字的顏菖蒲萬萬沒有想到,身為一國之君的皇帝竟會這般寬大為懷。
書上對君王的敘述,可都是些“伴君如伴虎”之類的言詞,她今夜無心驚了聖駕,不但不用受罰,皇上還派人送她回儲秀宮,實在是大出意料之外。
也不知這禦輦之中的皇帝究竟是何模樣?會不會像廟裏供著的菩薩那般慈眉善目呢?
怔怔的盯著漸行漸遠的禦輦發呆,直到身旁的太監出聲示意顏菖蒲回儲秀宮,她方才自沉思中回神,默不作聲跟著太監離去。
烏雲散去,月光皎潔,靜靜的照著整個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