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德宮
月色清明,除了鍾磬的聲音,四下裏萬籟寂靜,榮帝處理完朝務便在侍從的陪同下登上龍德宮的高樓,不遠處以漢白玉砌的亭台樓閣映在月下,泛著淡淡的華彩,那是他替倩兒築的金屋――玉宸宮。
“記得將朕手書的玉匾懸於兩儀門的正中,還有,去將皇後請來,著她帶上金冊金寶,”隻要再鈐上皇後的玉印,天一亮,他便可派人迎倩兒入宮。
“回皇上,皇後娘娘早已等候多時。”
“哦?宣,”事已至此,想必她都已知道了,榮帝這樣想隻覺一切都是塵埃落定,遲了七年的等待,終於能夠守得雲開見月明。
“都是臣妾愚鈍,一直沒能夠讀懂聖心。”出乎於榮帝的意料,他至少以為小皇後會有些委屈的向他討一個說法,未料小皇後不僅一臉謙恭,更帶著幾分誠惶誠恐。
“倘若臣妾一早得知皇上鍾情於貴妃,斷不敢擅自作主,將貴妃由著性子來使。”
“你是不該那樣做,不過事到如今皇也不失為一個聰明人,”
榮帝雖對之前小皇後嫁禍倩兒,借她的手除去淑妃腹中的胎兒心存芥蒂,可此刻她張口貴妃、閉口貴妃,主動承認倩兒的身份卻令他很受用。
“隻要你好自為知,朕還像從前一般尊重你。”尊重,是榮帝唯一能夠給小皇後的,也是他作為表哥最後的一份情義。
看得小皇後戰戰兢兢的出了龍德宮,榮帝忽然極其清醒的意識到,若很久以前開始,骨子裏還帶著幾分性情,帶著幾分瞻前顧後,可到了如今他已變得極其冷峻與理性,從來將情與理分得極其清晰。
除了倩兒,是讓他唯一失去理智的女子,但是他的所做所為,非但沒能贏得她半分回心轉意,卻讓她更恨透了他……如果是錯,就一錯到底罷!
他這樣想,隻覺能夠被她恨著至少也算得上是一番糾纏,她還在他的身邊,已經足矣。
“皇上,貞王府月姑姑請求覲見。”
“宣,”
榮帝見諸事停當才寬衣上榻,卻見月娘邁著急促的步子走將進來,他隻得又披了衣,隔著簾闈召見她,心道,倩兒總不至於作出自殘的行為罷!
天佑在他的手上,她的父母兄弟俱在他的手上,他就是這樣霸道強勢,唯我獨尊,諒她也不敢。
“從前你不是號稱貞王身邊第一女諸葛麼?怎麼連個瞎眼的婦人都看不住?”
“是皇上太小瞧了王妃,她早已不是從前的倩兒。”原來倩兒打死馬倌是小,借他的屍身試探虛實確是真,最令人意外的竟是這一試果真試出了貞王的行蹤。
“據你說來,貞王已去過貞王府?”
榮帝麵色雖極其鎮定,心中卻萬般疑惑,這怎麼可能呢?他布下的可是天羅地網,謾說貞王想要堂爾皇之步入王府,就是想要易容都不能夠。
在倩兒重回王府之前,所有王府從前的侍從皆被秘密處死,如今改頭換麵守在王府的全是他的羽林軍,就連這顧香雲也在他的掌控中。
倩兒,意欲何為?
夏末的夜晚,王府的晚香玉落了一地,為著倩兒打死了救命恩人,香雲又連夜入宮去見榮帝,王府上下有了那麼片刻的鬆懈,也就是這麼一線的機會,那個等了許久的人終於出現在倩兒的上房。
“玉兒,你越來越聰明,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倩兒原是麵壁而眠,心思卻極靜,新近又漸漸適應了失明,聽覺便越覺靈敏,早在廂房外花影搖動,有晚香玉花瓣兒墜落那刻,她就知是他。
是他,是貞王,淡拂的香氣,溫和的聲音,就算歲月會長到遙遙無期她也不會忘記這熟慣了的味道。
“既然王爺還肯回來,那麼我真該走了。”
“對,你是該離開了……”
見倩兒半坐起身,貞王挨著她並肩而坐,以手撫觸過她如瑛如玉的容顏,又聞了聞她衣襟處幽幽的香氣,才將目光極其傷感的落在她的小腹上:“他一定很想要這個孩子。”
“王爺不也想要麼?如此一來,不就可以危脅他了?”倩兒話音剛落,一道寒光閃過,她從袖中取出一把短小精致的匕首。
“你什麼都好,就是太衝動,聰明寫在臉上,傷心也寫在臉上。”
“放輕鬆一點,玉兒,你太累了,我也是看你太累,才在離開前請他廢去你的妃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