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然說得很平靜,可心裏卻懊惱不已,奇怪,不是把話都說出來就會如釋重負嗎?為什麼她反而更內疚了?為什麼她心裏好像被塞進了更多的棉花,堵得她要瘋了……

李元煦哈哈大笑,“這些年我一點都不累啊,你想想,小時候的我那才叫累呢。每天活在父母的安排下,射箭、騎馬、認真學習各種禮儀……而現在呢?我活得非常好啊!我可以隨便什麼時候去酒吧,想喝多少酒就喝多少酒,喝得酩酊大醉,喝到天亮都沒有人管我!我可以隨便安排自己的任何事情,反正沒有人會管我,我無所謂啊!我有著自己的王國,我就是國王啊!”

“……”葉然歎息,她將車停在了馬路邊。

“怎麼?開得不暢快嗎?我覺得半夜飆車特別舒服啊,你看,”李元煦忽然精神,笑得有些得意,他指著前麵那個路口,“那條路是我和別人飆車的路線,我曾在那出了兩次車禍,渾身上下都是慘不忍睹的傷疤啊……可我還活著,真刺激!”

“你不看重自己的生命嗎?”

葉然驀地問道,她直直的看著李元煦的雙眸,看得他一愣,連忙心虛的逃開她的眼神,嬉笑道:“生命能值多少錢?有的人家財萬貫,有的人留宿街頭,到頭來,無論是怎樣的命運都逃不過一個死字啊,早死晚死都一樣,早死還早解脫呢,你說是不是?”

葉然不語。

李元煦攤開雙手,笑如痞子般的壞,“葉小姐,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葉然收回了視線,目視前方。

夜晚的道路仿佛泛著淡淡的迷霧,最遠的盡頭有著燈光,象征著希望般神聖,但彌漫周圍,伴你前進的卻是一片漆黑。

李元煦伸手按開關,將車窗搖下。

肆意的冷風“嗚嗚”地刮了進來,他笑得也很囂張,“沒想到風吹得這麼大,真舒服。”

葉然的秀發也被冷風吹亂,她麵無表情的看著李元煦的笑容。

該怎麼形容那樣的笑容……

驕傲自負,囂張狂妄,明明是一個傲者姿態,卻讓人忍不住的同情可憐他。

“李元煦,究竟什麼時候你才肯放下偽裝?”

葉然驀地開口,冰冷的聲音不帶任何的感情。

整個世界仿佛都靜止了下來。

靜得連冷風嘲弄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李元煦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他琥珀色的眼眸裏裝得仿佛不是瞳孔,而是一點點堆積起來的碎片,明明想要露出針芒刺傷別人,卻一不小心地刺傷了自己。

“偽裝?”李元煦回頭,失笑的看著葉然,帶著點不可思議的瘋狂味道。

“……”

“我為什麼要偽裝?我過得這麼快樂我為什麼要偽裝?!”

“你捫心自問,你快樂嗎?”

“……你是我嗎?你憑什麼敢肯定我的情緒?!我自由自在的,我想回家就回家,我不想回家我就可以在外通宵!我有錢,我還有一個人人都羨慕的出身,這樣一個讓所有人嫉妒的我為什麼不快樂?!”

“有錢,有好的出身,沒有人管,自由自在,這就是真正的快樂?”

“……”李元煦怔怔地坐在副駕駛座上,他說不出話來了,他不快樂,他自己騙了自己好幾年,他以為可以就這樣騙下去,騙自己,騙別人,偽裝著一個自我良好的模樣對著別人玩笑,他以為他演繹得很好,他甚至覺得自己有去當演員的天分,可其實,他誰都沒有騙過去,包括自己。

“為什麼要活得這麼累?”

“……”

“你每次笑的時候我都覺得……很心痛。那明明不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

“一個人背的包袱是有限的,撐不住的時候就是撐不住,老老實實的告訴自己,讓自己別累著,這有錯嗎?為什麼非要逞強?”

“……你不也是嗎?”

每個人在安慰人的時候都是位大師,可在麵對自己的問題時,往往手足無措。

葉然一愣,隨後,像撫摸孩子一樣的摸了摸李元煦的頭,輕柔輕語,“乖,我是個演員,現在是我擔當一個安慰別人的角色的時候。”

“我不需要安慰。”李元煦說著,卻沒有甩開葉然的手,他渾身無力,連說話的聲音都輕輕的顫抖。

“那就當這些都是廢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