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一如往常明媚,賀北宸翻了個身,他嚐試著睜開眼睛,卻有種莫名的疲倦感。這是在哪,少年竟一點印象也沒有。陌生的酒館在這樣秋天的清晨卻顯得格外的安靜,櫥櫃上那些各式各樣的高腳杯卻被擦拭得很幹淨,就像從未被人使用過似的。
賀北宸的頭一直很蒙,他著實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哭著從家裏跑出來的,而後又誤打誤撞地走進了這家看似不起眼的吧台。
“你醒了。”正當男孩還是一頭霧水時又聽見了如此熟悉的聲音,果然,不出所料,他一側臉,見謝瀾就蹬著高跟鞋站在自己的麵前,臉上的表情冰冷至極。那雙眼睛給人的感覺像是要把賀北宸生吞活剝了一般。
他看見了她,但出乎謝瀾的是,北宸的情緒貌似沒有絲毫的撥動,像是對她的存在無動於衷,他不說話也沒有任何的情感表達,完完全全地將謝瀾當作空氣一般。
“你告訴我,這是你來的地方嗎?”果然還沒有等到他說什麼,謝瀾的手指就粗暴地點在了他的腦門上,“最近沒有收拾你,你要翻天了是不是?”她的語氣很強硬,沒有任何的溫柔可言。女人聲嘶力竭地咆哮著卻無暇思考一向優秀的賀北宸為何會來酒吧這種地方。
再看看北宸,他坐在酒館的皮沙發上薄唇微抿,一雙眼睛已經不再像少年一般的明朗。那理應清澈的眸中卻摻雜著無奈與苦楚似乎還有其他不能明說的情感,實際上,他已經不打算和謝瀾說話了。那個男人的話直到現在還在他的耳邊聒噪,“賤種。”對,他賀北宸的確是個賤種。與其在這樣一個冰冷的世界生活,倒不如去死,至少,這樣也多了幾分自在。
“你說話呀?你為什麼會來這種地方?”賀北宸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倒讓謝瀾更變本加厲了,“你啞巴了?”女人說著便開始撕扯著男孩的衣領,在她的眼中,她的寶貝兒子必須是完美無缺。而昨天晚上所發生的事就像是給了謝瀾胸口一刀,半夜泡吧這就是她培養出的優秀兒子。女人自然是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因而便將一肚子的怨氣都撒在了北宸的身上。
而此時的賀北宸,他的心中完全沒有了“母親”這個美好的字眼,他甚至感覺自己是從石頭縫裏跳出來的,至於謝瀾的吼叫在他的眼裏根本不值一提。
可謝瀾就是謝瀾,她是一個要獨自拉扯孩子的單身母親。一邊忙於應付工作,另一邊還要低聲下氣地看公公的臉色。這個世界對謝瀾太殘忍了,甚至說幾盡磨去了她母性的溫柔,她怎肯再去理會賀北宸的架子,因此二話沒說對於自己的骨肉迎麵就是一耳光。
“你要幹什麼,賀北宸,我看你都忘了自己是誰了。”她的聲音很刺耳,就像是耗費了女人渾身的力氣吼出來的,她的手勁也很大,一巴掌下去在男孩的臉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掌印。
但即便這樣,賀北宸也沒有任何的委屈可言,他已經在打罵中長大了,因而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那顆心似乎又多了一道傷痕,但卻早已麻木至極。
與此同時,謝瀾也咬緊了自己的下唇。她不明白自己的兒子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如果他可以向自己道歉亦或反抗,哪怕有一點點的反應都是好的。但並沒有,賀北宸還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似乎被自己打死也無所謂。
這倒讓一向強勢的謝瀾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麵對這個和自己一般高的孩子,她竟感到手無寸鐵。她狠命地拽著他的衣領,似乎非要北宸給自己一個交代,“我問你話呢,你聽到了沒有?為什麼要來酒吧?”
但賀北宸就是賀北宸,他注定是沉默的,他沒有任何話可以和母親說,他倒是想開口的。可又說什麼好呢,哀求謝瀾不要開始新的戀情。不,他做不到。既然自己就是一個拖油瓶,他又有什麼理由不讓母親去追逐自己的幸福。
因而賀北宸什麼也沒有說,更像是真的啞巴了一般,他呆呆地望著母親,心卻早已涼透了。就這般僵持著,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胳膊被謝瀾狠狠地掐住了。這種疼痛感在平時都足以讓他哭出聲來,但現在他真的不想哭,隨著年齡的增長,賀北宸也不知道自己的淚腺是什麼時候枯竭的。眼淚似乎是這個世界上漫沒用的東西,但何況他是個男孩,這個世界總是會逼迫他將眼淚咽進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