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孫淑妹失蹤不久也就是深秋吧,到了男人們扒炕掏灰女人們做棉衣服棉鞋的時候了,黑龍江每到春秋兩季都是扒炕抹房子和做棉花活計的最佳時期。
每到秋季陳安奇的媽媽林奉美都要做棉襖棉褲,要摘棉花,打棉花片,林奉美的活好,方小格家的棉襖棉褲都是林奉美做。
做完了棉衣服林奉美還要做棉鞋,拿著笸籮裝著粗麻繩,她要打麻繩,把麻繩打細。
另外還要用碎布片一層一層的糊到木板上,等待晾幹揭下來就成了厚而硬的袼褙,用袼褙裁剪出來做鞋底,再用麻繩納鞋底,最後上鞋幫,有時來了興致林奉美還要在黑色條絨麵的鞋幫上給陳安奇繡幾朵花。
這個時候方建明親自扒炕後又親自搭了炕。
在方建明扒炕搭炕時期沒有人和陳安奇玩了,方小格被送到了南門外她的姑姑家裏呆著,由姑姑負責送她上下學。
陳安奇對炕格外的敏感,一種與生俱來的厭惡,尤其是大炕,像她家那種長長的大炕橫在南麵占了房間四分之一的地方。
可那個年月家家如此都睡炕,有的人家就一間半的房子兩代人居住不得不搭兩鋪炕,一鋪大炕和一鋪小炕,然後掛上幔帳。
陳安奇就曾喜歡過鄰居家的幔帳,綢緞做的幔帳,但她的家裏沒有。
陳安奇對炕的厭惡不僅是因為炕的占地麵積大,睡炕跟睡在木板上一樣硬硬的感覺,還有炕上那難言的隱私。
很多次,半夜裏醒來,或者是半夜裏她被一些窸窸窣窣的響動給弄醒,迷迷糊糊中聽到爸爸媽媽的響動,多數時候她聽到的是林奉美的無奈,那時她認為她的爸爸陳曦在欺負林奉美,林奉美很不願意,林奉美常小聲的說著快點!快點!你快點!
黑暗中的陳安奇就緊閉著眼睛聽著他們呼扇著被子製造風聲,直到結束了為止,她不敢出聲,她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但她很同情林奉美。
陳安奇放學很早,她坐在木頭柵欄這麵自己玩過家家,時而目光越過柵欄看到方建明在搬運紅色的磚塊。
陳安奇仔細觀察他搬運磚塊的動作和表情,她看到了他的異常,她用一個孩子細微敏銳的洞察力發覺了他的異常。
陳安奇蹙著眉頭,搞不懂了,方建明的表情有所不同,不同以往,他有些大汗淋漓。
在金色的陽光照射之下,她分明看到他的額頭濕漉漉,甚至頭發已經被汗水浸濕,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滾落到臉上,再淌了下來,掉在了他的衣服上,於是他幹活穿的大衫胸前濕了一小片。
而他似乎沒有時間擦拭頭上的汗,哪怕是下意識的劃拉一把的動作都沒有。
那大汗淋漓似乎不是由於搬運磚的勞累而是緊張加之磚塊數量過多的超負荷,對!主要是緊張造成的,一個人隻有在緊張的情況下才能那樣神色慌張,尤其是他的眼睛,那眼睛嘰裏咕嚕的轉動著,眼神裏滿是躁動不安。
他的搬運不是穩妥的幹活,而是著急忙慌的緊張搬運,似乎他恨不得一下子把那些磚頭都搬進屋內,而他為什麼那麼著急呢?他在做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