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不的。”
遇上她之後,怕的就多了,怕人心不古,怕天災人禍,怕生離,還怕死別。
她突然喊:“時瑾。”
“嗯?”時瑾目光深深,眼底全是她的倒影。
薑九笙沒說什麼,伸出手,指尖隔著屏幕落在他唇上,輕輕地拂。
翌日,天翻雲湧,風雨大作,江邊潮水猛漲,水打水浪花翻覆,渾濁的水漫上了渡口。
外邊磅礴大雨,倉庫裏濕漉漉的,燈光昏黃,生鏽的鐵門被推開,腳步聲雜亂又急促,有人逆著光從外麵走進來。
秦海道:“秦爺,人來了。”
秦行抬頭,略看了一眼,起身相迎,帶著客套又不失威嚴的笑:“褚老弟,好久不見。”
從門外風雨裏走來的男人,戴著麵具,身形高大,穿一身黑色的大衣。
上次一見麵,還是十年前,當時在金三角,褚南天也是這樣,從不以真麵貌示人。
現在剛四點整,相距七號倉庫不到兩百米的渡口隻泊了一條船,船頭站了一個人,她身段窈窕,寬大的黑色雨衣依舊遮不住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雨衣的帽子很大,純黑色,在昏暗的大雨裏,更襯得女人膚白唇紅,模樣精致,額頭,有一道半指長的傷口。
她站在船頭,遠眺著倉庫的方向。
年哥從渡口跑過來,跑得急,雨水甩進了雨衣的兜帽裏,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大小姐,褚南天到了,裏邊開始了。”
蘇伏勾唇淺笑:“傳話給秦海,按計劃行事。”
“是。”
轟隆!
雷聲響亮,隨即,大雨滂沱,冬天的雨,冰雹子似的,砸在人身上生疼。
江北市局緝毒科外,停了七八輛警車,市武警部隊全部出動。
車上,信通科的同事戴著監聽耳機,將監控設備調試好,直至屏幕上有圖畫顯示出來,彙報:“林隊,監聽和攝像已經啟動,地點定位出來了,滄江碼頭,七號倉庫。”
七號倉庫,又是那個地方。
緝毒隊的林隊開了對講,號令:“各組準備行動。”
“是。”
七八輛警車飛速行駛,濺起一路水花。
林隊在車上連線了刑偵隊那邊:“霍隊,你那邊怎麼樣?”
秦家那批貨,今天分銷脫手,有七條銷貨支線,刑偵隊負責打撈。
那邊大雨,霍一寧的聲音模糊不清,很大聲:“收網順利。”他停頓,估摸了一下,“再有二十分鍾,能打撈完,小魚小蝦都抓了,你那邊可以準備抓大的了。”
林隊迫不及待:“OK。”
真他媽爽,蘇伏這一手玩得漂亮,管她目的是什麼,反正她給警方送了份大禮,借他們緝毒隊的刀殺人也罷,能幹掉秦家就行。
林隊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個秦海,到底是蘇伏的人,還是時瑾的人?”
霍一寧的聲音吹散在風裏,混著大雨淅淅瀝瀝的聲音:“蘇伏以為是她的人。”
那實際……
林隊懂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時瑾呢?”
“蘇伏那種人,太狡猾,不會留下證據的,要以暴製暴、以惡製惡。”霍一寧低笑,“這種事,時瑾更在行。”
烏雲壓頂,才四點多,外邊像是夜裏,七號倉庫裏,白熾燈全部打開,又亮如白晝。秦行與褚南天各坐一方,身後,穿黑色西裝的保鏢嚴陣以待,氣勢十足。
“降價百分之二十?”褚南天的中文很蹩腳,帶著白色的麵具,除了一雙幽深的褐色眸子外,絲毫表情都看不到。
秦行一身中山裝,精神抖擻,氣勢威嚴:“在商言商,這個價不低了。”
褚南天不置可否,手指摩挲著麵具:“秦家要大批量高純度的貨,一般的供貨商可做不到,至少短時間裏,你秦家找不到更合適的供貨渠道,秦爺憑什麼覺得我會有錢不賺?”
秦行目光矍鑠,鎮定自若地接了話:“我年紀大了,很多事都交給了家裏的小輩,有十多年沒有親自出麵了,今天來這一趟,我們秦家是抱著最大的誠意來的,如果這筆生意談成了,我會送褚老弟你一份大禮。”
褚南天語氣幽幽,深邃眼窩裏正醞著怒意:“抓了我的女兒,再來跟我談籌碼,這就是你秦家的誠意?”
秦行雙手搭在拐杖的銅色龍頭上,龍頭的眼睛是黑色玉石所綴,燈下煜煜生輝:“褚老弟是誤會了吧,令千金毫發未損,我們秦家不是抓了她,是救了她。”
他的話才剛落——
“砰!”
一聲槍響,毫無預兆。
秦行募地站起身來,神色戒備:“怎麼回事?”
倉庫門外,有人推門進來,急急忙忙地小跑上前,慌張道:“秦爺,警察!”大口喘氣,又喊道,“警察來了!”
秦行聞言,大驚失色:“怎麼會有警察?”
這時,秦海接了一通電話,那邊隻講了不到一分鍾,掛斷後,走到秦行跟前,低聲耳語。
“爺,我們的分銷商被抓了。”
秦行目色一沉:“哪一條支線?”
秦海臉上冷峻,壓著聲音:“全部落網。”
拐杖噠的一聲,被重重拄在地上,秦行大發雷霆:“蘇伏呢?蘇伏在哪?她是怎麼辦事情的!”
七條支線全部被剿,先不說損失,這樣大麵積落網,不是秦家出了叛徒,就是警方埋了線人,順藤摸瓜,有極大可能查到秦家頭上。
秦海回話:“碼頭出口被封死了,三夫人還在船上。”
隻留有一條船,出口被警方賭死了,那是唯一的退路,為以防萬一,特地留了那條逃生路,因為秦行最信任蘇伏,所以,留她在把守。
“砰。”
“砰。”
倉庫外,槍聲越來越近。
褚南天從座位上起身,沉聲說了一句英文:“秦行,這就是你送給我的大禮?”
秦行臉色鐵青。
倉庫門口,他的人已經開始自亂陣腳了:“秦爺,警察已經往倉庫這邊來了,我們的人頂不了多久了,您,”底氣不足,支吾,“您趕緊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