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看著跪伏在地上的華恒。
他心中也明白,華恒做出這種姿態,便是要他在皇帝麵前說話的。
但是...
自己為什麼要幫你說話?
皇帝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到你華恒的手上,即便是時間緊迫,你也不應該將收稅的權力下放到豫州郡縣太守手上,難道你不知道,人性本來就是貪婪的?難道你不知道新土地稅原本就飽受非議,做事的時候,更加應該小心翼翼。
你知道嗎?
你知道。
但是你怎麼做的?
你明知故犯。
主觀上,你的行為構成了豫州之亂的結果,客觀上,亦是如此。
主觀與客觀一致,你的罪責,當然是坐實了。
現在在你罪責坐實的情況下,要我為你洗白。
即便王生自己知道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自己說的話自然是有一些份量的。
但是...
為何要說?
這種份量,會因為自己的錯誤言論,而逐漸下降,這不是王生想要看到的事情。
所以王生沉默。
王生沉默,皇帝可不沉默。
“你知罪,你還知道你知罪,要不是看在榮陽長公主的份上,朕今日就要將你投入死牢之中,豫州之亂,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多少人家妻離子散,現今朕要派朕的士兵,為你收拾這個爛攤子,這一場仗打起來,就是萬金之數,萬條性命,你可知?”
“臣,臣知罪。”
被司馬遹一番訓斥,華恒額頭上也冒出細汗來了。
“你知道便好,現在朝野議論紛紛,便是朕要想保你,也是很難保,你得有能力說服那些朝臣,這不是你的原因,否則...”
司馬遹沒有在後麵繼續說話,但是後麵的內容,再場三人,都是清楚明白的。
而華恒額頭上的細汗汗珠變大,從臉頰滑落,臉色也變得煞白起來了。
他知道,皇帝是可能要了他的命的。
廣元侯!
廣元侯現在為什麼不為自己說話?
難道他不怕自己把賄賂他的事情告訴陛下?
他便如此相信陛下對他的信任,不覺得這一萬金,會斷送他的前程甚至是性命?
在這個時候,華恒很想將這件秘事說出來,但他還是忍住了。
廣元侯現在的想法,他還不清楚,但有一件事,華恒是非常清楚的。
他想要活下去。
而若是將賄賂廣元侯的事情說出來,那麼這件事情可能就會變得不可收拾起來了。
這是魚死網破的做法,但是現在的華恒,還不想與王生魚死網破。
“臣下一定會給陛下一個交代,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罷,你先回府罷,明日朝會,能做成如何,便看你自己的了。”
司馬遹這句話說得委婉,但是意思卻是很直白。
不是朕要你的性命,而是天下人要你的性命。
而你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也不是沒有辦法。
那便是說服群臣,說服天下人。
說服他們,此事,主要的罪責不在你華恒身上、
“諾。”
華恒瞥了王生一眼,緩緩退出太極殿偏殿。
華恒離去之後,司馬遹瞥了王生一眼,說道:“方才,中領軍是想要你為他說幾句好話罷?”
“確實如此。”
“嗬嗬,照理說,華恒也是從太子宮一路追隨朕的老人了,朕在這個時候,應該對他寬和一些,隻是,朕將新土地稅的事情交給他來說,他卻是敷衍了事,實在是讓朕失望,不僅十萬金,沒有給朕籌集完全,更是將豫州都搞亂了,若是朕還能原諒他,恐怕天下人都不會原諒朕了。”
皇帝這是把人賣了,還想要華恒給他數錢啊!
在心裏,王生替華恒默哀幾秒。
對於司馬遹的本質,王生早就看清了。
正是因為看清了皇帝司馬遹的本質,所以王生提出這個新土地稅,卻不去實施這新土地稅。
若是他去做了,華恒的下場,便是他的下場。
別看王生現在在司馬遹身邊的地位有多高,又有多得司馬遹的信任。
但這一切,都是空談。
到了拋棄自己的時候,司馬遹不會皺一下眉頭。
做了幾個月的皇帝,司馬遹早就有了皇帝樣子。
而皇帝是怎麼樣的?
冷血。
不擇手段。
毫無疑問,在這方麵上,司馬遹是一個合格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