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洗腳水,從對麵撲過來。
“狗屁東西,喝你姑奶奶的洗腳水吧!”
“呸。”
對麵,一位婦人潑了一盆洗腳水,指著胡誌同唾罵。
等胡誌同的小廝趕來,他自己抹幹臉後,對麵潑水的人已經不見了,人牆擋著看誰都是事不關己的表情。
“誰?”他吼了一聲。
對麵的百姓笑嘻嘻道:“嘻嘻,胡大公子你猜我們會不會告訴你?”
“嘻嘻,胡大公子猜不到。”
“刁民!”胡誌同盛怒,“就你們這樣的,永世隻能當庶民!”
在他身後,爆笑聲不斷,有個五大三粗的老漢道:“庶民也比畜生好。”
還嘻嘻,想到胡誌安剛才在公堂上嘻嘻的樣子,真想拿大鐵皮子刮他的臉。
大家罵的舒坦了,才散了。
理刑館的門關上。
門內,宋寧對張福夫妻二人道:“今天太遲了,下午你們找族裏人商量,明日一早來把遺體領回去。”
“謝謝大人!”張王氏拉著張福衝著宋寧要跪,宋寧將兩人扶著,道,“我能做的太少了,往後你二人好好過,張清鬆知道你們吃的飽穿的暖了,在天之靈也會心安。”
“我兒……可憐,但也得虧遇到了大人,否則他就要枉死了。”張王氏哭著道。
“我能做的也隻是降低你們的損失,說來慚愧……”宋寧道,“你們先回去,莫要想不開,惡人還活著,你們就更應該認真活著。”
張福垂著頭應是。
張王氏牽著丈夫的手,給宋寧行禮,給宋元時行禮,給沈聞餘、烏憲、喬四行禮,又轉過來,衝著麻六老童和王慶同三人鞠躬:“給大家添麻煩了,多謝了。”
“沒事沒事沒事。”老童語無倫次擺著手,“我們都是給大人辦事。”
麻六推了他一下:“不要瞎說。”又糾正老童的話,整理了衣襟,一板一眼學著打官腔,“這是理刑館應該做的事,不用道謝。”
張福夫妻兩人應是,又進來的鄰居扶著出去,鄰居一邊走一邊陪著哭,討論明天來接孩子回家的事。
“得虧沒有聽張慶的,昨天拿了錢,孩子就死的不明不白了。”
張福道:“是,大人說我們不能要錢,否則我們就是犯罪。我們肯定要聽宋大人的,不能要錢。”
“孩子沒了,我們活著都沒有意思了,要錢有什麼用?”
兩人回家,張慶一家關著門不敢出來,扶著張王氏的婦人啐了一口,道:“就知道錢,也不說點有用的,攛掇來攛掇去,眼界就是芝麻綠豆大。”
張慶夫妻站在院子裏不敢應。
……
薛因一直沉默著,直到此刻,方才如夢大醒似的,失魂落魄地衝著宋寧叉了叉手,疲憊地道:“宋大人,如若沒有吩咐,學生……告退了。”
宋寧頷首。
薛因垂著頭出去,寬寬的袖子微微擺動,他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衝著宋寧抱了抱拳,才一步一步的上街。
回到落梨院後,便著手寫了愧對學生、世人信任的遺書,喊了一家子人近前來說話,入夜時,讓家裏人都回去了。
他獨自上琵琶行後的琵琶亭,掛了白綾。
得虧老方夜裏來燒紙,看見了亭子裏有人,救了他下來。
主仆二人大哭一場。
此事,宋寧好幾日後才知道。此刻理刑館裏散場了,隻剩下他們自己人。
馬三通帶著魯苗苗和嘯天也來了。
去了她辦公的公房裏。
關上門,爐子行靠著魯苗苗帶來的熱乎乎的十幾個地瓜,香氣陣陣,老童起身道:“我去隔壁把茶拿過來,不是好茶,大家別嫌棄。”
宋寧的東西還沒擺上。
老童去隔壁,楊長更一個坐在四方桌子前,牌九碼的整整齊齊成了個圍牆,他看見老童進來,問道:“事情做完了,來推牌九?”
“我來取茶,你一起過去,大家要開會呢。”老童道。
“可……算了,你們去吧。”楊長更道。
“走吧,這個給你拿著,大人那邊的茶碗不夠。”老童把茶葉和茶碗一股腦塞在楊長更懷裏,“大人很好,說話又風趣,咱們一起給大人做事,就算真被頂下去了,可如果能跟著大人挺直腰杆幹上幾個月,也值得。”
“我覺得,一定比咱們這輩子都痛快。”
楊長更看著老童發光的眼睛,站了起來,道:“好,幹!”
“大人都不怕,我們怕什麼,就一條爛命。”
他抱著茶碗,跟著老童推開那扇門,一陣熱氣和香氣撲麵而來,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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