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將至,嚴嵩腦海裏冒出這四個字。
他錯了,這不是請柬,是庚帖,上麵清楚地寫著宰相府大房嫡女,閨名鳳凰,旁邊是生辰八字,氣急的龍辰亦握緊雙手,一手是庚帖,一手是玉佩,愈來愈用力。
“爺息怒。”嚴嵩急忙出聲阻止。“鳳凰小姐已知玉佩在爺手裏。”
爺因憤怒沒能控製力道,捏碎了鳳凰小姐的玉佩,難保鳳凰小姐不會怪爺。
息怒,他怎麼息怒,龍辰亦無暇顧玉佩,寫有她生辰八字的庚帖在別人手裏,意思不言而喻,她在和人議親,已進行至互換庚帖,或者說,已經換了庚帖。
怒不可遏,已不夠形容龍辰亦此時的心情,他一直以為和她相處愉快,卻怎麼也沒想到,她已暗暗在跟人議親,是誰,二皇兄還是五皇弟?庚帖都換了,不出意外的話,下聘之後就等著迎娶。
隻要想到她會用那軟軟的聲音喚別人夫君,龍辰亦就怒火中燒,很想殺人。
嚴嵩的提醒還是起了些作用,至少龍辰亦沒再捏著玉佩,而是刷地合上庚帖,盯著嚴嵩沉聲問:“你在誰手裏搶的?”
他要知道是誰,然後滅了那個膽敢與她議親的人。
“一個從宰相府出來的婦人手裏,影衛搶庚帖的時候,同時也有人去查那婦人的底細,互換庚帖是大事,鳳凰小姐不在府中,還跟大皇子來看爺,屬下愚見,鳳凰小姐應該是不知道這件事。”這時候,嚴嵩可不敢再遲疑,一股腦將自己的安排和猜測全說了。
龍辰亦想了想,覺得嚴嵩說的有道理,她若是知道自己今日議親換庚帖,絕對不會跟大皇兄來看他,是有人瞞著她,給她議親。
不管是誰,他絕不輕饒。
這時,嚴錄拿著影衛新送來的密函進來,直接送到龍辰亦手上,龍辰亦壓下心中翻騰的怒火,將玉佩和庚帖交給麵前的嚴錄,打開密函閱覽。
嚴嵩見主子的臉色漸漸變冷,最後簡直像罩上了一層寒霜,他不知道密函的內容,卻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就在嚴嵩心驚肉跳時,龍辰亦揚了揚手裏的密函,怒極反笑,緩緩開口。“她來府裏看我,她的祖父在朝堂上參我,想趁我重傷昏迷奪了我的兵權,祖孫二人配合的天衣無縫。”
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淡漠,仿佛他說的是今日天氣,而不是別人要奪他兵權的大事。
嚴嵩和嚴錄震驚,嚴錄著急的說:“那爺假裝重傷昏迷的事情,不就敗露了。”
嚴嵩比嚴錄要想的多些,忍不住為鳳凰說好話。“宰相大人做的事情,也許與鳳凰小姐無關。”
他很難相信,願意賠上自己的名節救爺的女子,會算計爺。
“無關。”龍辰亦冷笑一聲,看著嚴嵩。“這話你信嗎?”
他以為她不是表裏不一的女子,接過她比表裏不一的女子更狠,今日她隨大皇兄來府中看他,怕是為了試探,回去後好和她祖父商討對付他的計策。
自然是不信,嚴嵩語塞,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他又怎麼能信口雌黃的說信。
“鳳宰相為人處事,一向謹慎小心,如近來這般連參爺兩本的事情,隻怕是鳳凰小姐給他出的主意。”嚴嵩心涼了半截。
爺那麼看中鳳凰小姐,鳳凰小姐卻在背後捅爺一刀,對爺該是多大的打擊,唉。
“城外林中埋伏襲擊我們的人,不會也是……”後麵的話嚴錄沒說出口,可三人都知道,說與不說都一樣。
“應該不是。”嚴嵩篤定的為鳳凰辯駁。“林中襲擊我們,鳳凰小姐肯定不知情的。”
若是她想要爺的命,在木屋的時候為什麼又要護著爺,嚴嵩迷惑了,他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看不懂鳳凰小姐的所作所為。
“是宰相大人瞞著她做的?”嚴錄接話,覺得非常有可能。
嚴嵩挖了嚴錄一眼,沒眼力勁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將兩名屬下的對話聽在耳裏,龍辰亦卻不想再開口,此時他心中很亂,說五味雜陳也不為過,他不相信她是那樣的人,可事實又擺在眼前。上午和他談論遺傳,談論血緣,說他的藍色眼睛不是妖魔化身,說國師是神棍,還說她有很多錢,要幫他奪皇位的小女人,卻在背後為她祖父出謀劃策,暗害他。
她說想完成祖父的願望,想當宰相,難道都隻是為了騙取他的信任嗎?
那麼生氣的指責他看不起女人,不肯做個依附喬木的藤蘿,偏偏想做喬木,真會狠心至他餘死地嗎?不,他不信,越回憶和她的相處,他就越不信她是那樣的人,即使有時候他覺得她很好懂,有時候他又看不懂她。
他會弄清楚,一定會弄清楚。
“嚴嵩,盡快查出庚帖是誰在背後搬弄此事。”一個命令下達,龍辰亦想了一下,又一個命令出口。“還有,增派人手注意宰相府的動向,無論大小事,巨細回報不準遺漏,我倒要看看,她還要玩什麼把戲。”
“是。”嚴嵩拱手領命,說鳳凰小姐是在玩把戲,爺不生氣了,即使鳳凰小姐可能在背後算計爺,爺還是很在乎庚帖的事,怎麼可能是生氣的表現。為了證明自己心中所想,嚴嵩謹慎的問:“需要派人暗中跟著鳳凰小姐嗎?”
認真地想了想,龍辰亦搖頭。“暫時不用。”
先盯緊宰相府,她的行蹤自然了如指掌。
“屬下明白了。”果然是不生氣了,得出這樣結論後嚴嵩領命出去,嚴錄看著自家爺靠坐在床頭,抬手按著眉心,鳳凰小姐一定讓爺很苦惱。
“嚴錄,依你看,她真會做那些事嗎?”龍辰亦忽然問道。
嚴錄被問住,不知道怎麼回答。
“算了,你又不了解她,怎麼會知道。”那小女人,是個不讓人省心的。
我是不了解她,所以我很擔心,嚴錄問:“爺不擔心,鳳凰小姐將您不是真昏迷的事情告訴鳳宰相麼?”
“她不會。”龍辰亦篤定的回答。
嚴錄無語了,不過,他還是保持懷疑的態度。
宰相府。
鳳凰不知道相爺是如何處理議親的事,反正第二天清早去老夫人房裏請安,被訓斥的是她沒聽話呆在屋裏做女紅,老夫人決口不提背著她給她議親的事。
老夫人不提,鳳凰自然不會沒事找事,隻解釋說昨天出門是大皇子派了馬車來接她,她不敢不去,老夫人接受了她的解釋,沒追問她大皇子帶去了哪兒,因為根本不關心,然後命令她今日好好做女紅,不準再出門。
本著低調的處事原則,鳳凰應了下來,回到慕秋閣,抱著湯婆子斜躺在軟榻上發呆,今天出門的計劃往後推,明天是宮宴,又什麼都做不成,一連就耽誤了兩天,唉,真是浪費時間。
小蘋和小英坐在圓桌邊,手裏都拿著針線,低頭忙碌著,小風則站在一邊聽後差遣。
李嬤嬤走進屋裏看到的就是這景象,看了小蘋和小英一眼,目光落在軟榻上的大小姐身上,走到軟榻邊,說道:“大小姐,老夫人讓老奴督促大小姐做女紅,不知您今日可睡好了。”
昨日她在門口等大小姐,大小姐卻說困了要睡覺,結果覺沒睡,出門去了。
“睡是睡好了,可我這雙手,真沒有玩針線的天賦。”抬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要她做女紅還不如殺了她,天知道,她從未拿過針線,鳳凰懶洋洋的看著李嬤嬤。“不如李嬤嬤開個價吧。”
“什麼?”李嬤嬤不解的看著軟榻上的大小姐,要她開價,開什麼價?
“是這樣的,今日去給祖母請安,祖母要我用兩天的時間做兩個枕頭,秀三塊梅花娟帕,我不會玩針線,隻能請會的人幫忙,小英和小蘋正在幫我,做好後我給她們一人一兩銀子,李嬤嬤如果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給你十兩。”
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實就是監工,小英和小蘋畢竟年輕,心中難免有些小久久,讓李嬤嬤看著兩人,再適合不過,李嬤嬤的老練,管兩個丫頭小菜一碟。
十兩,小英和小蘋,李嬤嬤都愣住了,十兩銀子啊,白花花的銀子啊,大小姐真大方。
李嬤嬤很想答應,可她還有顧慮,她想賺大小姐的十兩銀子,卻又不想得罪老夫人和夫人,十分糾結。
“李嬤嬤有什麼難處可以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看出李嬤嬤的猶豫,鳳凰再接再厲。“哪怕是李嬤嬤覺得十兩銀子太少,我們也可以商量。”
“不不不。”李嬤嬤連連搖頭,十兩銀子夠多了,她若貪心,很可能連十兩銀子都沒得拿,最後心一橫,說道:“老奴是擔心,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王嬤嬤到老夫人麵前去說,老奴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這個李嬤嬤無需擔心,王嬤嬤是祖母派來幫襯我的,知道自家小姐的短處,怎麼也要幫著掩飾一二。”原來是擔心有人告狀,鳳凰不介意給個保證,反正有錢能使鬼推磨,她最多的就是錢。
得到保證,李嬤嬤就點頭接下監工的差事,鳳凰立刻吩咐小風去拿銀子給三人,三人喜滋滋的領了銀子,鳳凰就將三人打發出門。
三人剛走,小錦就進來,鳳凰吩咐小風去門口守著,然後招手叫小錦到麵前來。
“查到什麼嗎?”鳳凰問。
“奴婢不負所托,小姐讓奴婢查的人,查到了。”小錦點頭,從懷裏掏出折疊的紙張,恭敬送至鳳凰麵前。“這是他的證詞。”
證詞,鳳凰疑惑的接過紙張,慢慢打開閱覽,越看心越驚,最後簡直都不知道說什麼了,苗玉蘭為了對付鳳凰的母親,真可謂是處心積慮,費盡心機啊!
鳳凰的母親也是真倒黴,遇上這麼一個人前笑臉,人後捅刀的心機表,早死了說不定還是解脫,少受點罪。
有了這證詞,苗玉蘭百口莫辯,慢條斯理的折好紙張,鳳凰看向小錦,笑道:“我一直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才將這事交給你去辦,不曾想,你辦的這麼好,一天一晚,你不但查清楚了來龍去脈,還留有證詞,比衙門辦案都要仔細,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