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黨人(1 / 2)

“玄德公可懼一死?可願為誌向而死?”李澈正視劉備,前所未有的認真。

劉備麵色微變,凝神皺眉,手指輕輕敲擊車板,低頭陷入沉思。簡雍也不陰陽怪氣了,以一種饒有興趣的目光望著李澈,左手輕輕捋著自己頷下那不多的胡須。車內一時陷入了寂靜。

而鼓起勇氣,認真問出問題的李澈背上冷汗刷的一下就冒出來了,可能是這兩日相處的還算愉快,他竟然如此妄為的質問劉備,質問一個亂世英傑、沙場宿將是否怕死,自己似乎是真的飄了,

然而話既出口也不得不強撐下去,李澈也確實想知道劉備的回答。

想知道麵前這個人是不是值得自己追隨。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劉備抬頭苦笑,答非所問道:“明遠,夫子說過,三十而立,備如今已是年近而立了。”

“?”

劉備繼而言道:“所謂三十而立,即男子到了三十歲應當有所成就,而備如今卻一事無成。備當年募兵平亂時立誓要還天下一個太平,沙場征戰數年,無數次死裏逃生,換來的卻不過是區區縣尉,如今就連縣尉之職也丟掉了。是備有大過嗎?”

簡雍表情變得有些暗淡,李澈也默然無語,突然感覺自己對劉備多了一層了解,他並不是一個豁達到一切都無所謂的人,他也有欲望,也會失望。

劉備接著自答道:“不,是朝廷有過,公卿有過,宦官有過,乃至——天子有過!如果要說備有過,那就是沒有給西園送禮金!沒有阿諛上官!沒有賄賂閹豎!備保境安民,除盜平亂,終究比不過那一串串銅錢!以至於如今一事無成。然而大丈夫生於世間,焉能碌碌無為?若明遠能遂備之誌,縱九死又有何妨!”

劉備的言語越發慷慨激昂,引得簡雍是一臉激動,李澈也不得不承認這些英雄確實有自己獨特的魅力和言語感染力。

漢唐士人尚武,都有在馬上建功立業的夢想,就像杜甫寫的詩:“男兒生世間,及壯當封侯。戰伐有功業,焉能守舊丘。”而劉備也有建功立業的夢想,卻被現實一次次敲醒。

如今李澈似乎能給他一個實現夢想的機會,由不得劉備不激動。

在劉備這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於是李澈認真道:“據澈所知,先帝雖是暴虐奢淫之主,但卻非昏聵之主。京師朝政複雜,大將軍何進親近士族,與宦官不睦,宦官之中,上軍校尉蹇碩作為先帝新寵亦是與十常侍不睦。大將軍與其弟車騎將軍何苗不睦。先帝在世尚能鎮壓各方,如今先帝駕崩,雒陽必將爆發大亂,風雲際會,正是龍騰九霄之時,玄德公,可敢一試?。”

中平六年的雒陽確實是混亂不堪,爭鬥血腥殘酷。在漢靈帝蹬腿後政爭各方撕去了遮羞布,都欲置對方於死地。如果能在這有所作為,確實能給劉備帶來天大的收益,特別是名望的積累。

但也很可能卷入浪潮,悄無聲息的被碾為齏粉。而曆史上的劉備似乎並沒有踏足這個漩渦,隻是跟著何進的手下跑去南方征兵。

李澈不清楚這個改變到底是好是壞,但是很明顯劉備需要盡快積累資本,才有資格和曹操、袁紹這些官宦子弟抗衡。

曹操宗族龐大,祖父曹騰賢名滿天下,父親曾官居太尉,襲費亭侯。雖然是買來的官位,但在位時仍征辟了不少官員,勢力遠非劉備可比。

而袁紹更是可怖,汝南袁氏,四世三公,桃李滿天下。而袁紹在黨錮之時結交黨人,依靠袁家地位偷偷庇護黨人,更是隱隱為天下士人之望。

劉備一個織席販履出身的平民,就算掛著個漢室宗親的名頭也不頂用,且不說他是漢景帝之子中山靖王之後,前漢宗親,便是後漢宗親又如何?老劉家布種天下,宗親數以萬計,誰知道你劉玄德是誰?

作為一個起點先天落後於曹袁的平民,想要後來居上必然要冒天大的風險,有必死的覺悟才行。這也是李澈想要問清楚的原因,如果此時的劉備還沒有做好覺悟,那李澈就會勸他去找公孫瓚,偏安一方。

“我還沒問過明遠,你是何方人士啊,竟然如此了解京師局勢?”簡雍突然發問,言語中充滿懷疑。

“來了!”李澈心裏暗道,既然開始出謀劃策,劉備必然要了解自己,不能傻乎乎的往坑裏跳,不可能隨便蹦出一個人說一通話劉備就信了,必然要有一個理由才行。

“實不相瞞,在下揚州人士,年少時因黃巾之亂被裹挾至北方,逃跑時偶遇家師,得其教導天下大勢。前些日子家師故去我方才出山。至於家師的姓名來曆,在下實在不知,隻知他從二十幾年前就在那定居了。”李澈一臉為難的說出了自己的來曆,九真一假的謊言,將原由都推到了師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