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崩(1 / 2)

中平六年六月初七,雒陽南宮嘉德殿,已是子時,夜深人靜,嘉德殿四周卻仍有衛士嚴防死守,不敢怠慢。隻因其內所居之人幹係太大。

永樂太後,即漢靈帝之母,解瀆亭侯劉萇之妻董氏,大漢朝曾經最顯貴的人之一,如今卻坐囚深宮,不得離宮半步。

而此時,宮外的衛士卻不知已有一人避開了重重防衛,已經跪在了嘉德殿內。床榻前有簾幕遮掩,隻能隱隱看見一道人影,這人卻毫不在乎的對著簾幕輕輕啜泣,帶著哭腔低聲道:“太皇太後,奴婢來看您了。”

殿內沉默了許久,簾幕後響起一道嘶啞的聲音,尖利而怨毒:“權傾朝野,諂媚新帝的十常侍之首的張侯,怎麼會有空閑來看我這老婆子,是來看笑話的?還是來送我上路的?”

跪著的人正是十常侍之首的張讓,聞聽董太後之言,張讓一副慌了神的樣子,膝蓋使勁往前跪了幾步,顫聲道:“奴婢本是念著史侯為先帝嫡長子,先帝既未明旨廢除,奴婢自然不敢妄談廢立,奴婢絕無半分不忠之念,還望太皇太後明察啊。”

史侯,即新帝劉辯,漢靈帝之前有過數子,全部夭折。何太後擔心劉辯安危,聽聞道士史子眇道法精深,神通廣大,便將劉辯寄養在史子眇家中,並嚴禁稱呼劉辯本名,俱以“史侯”呼之。

“嫡長子,好一個嫡長子!其他的孩子都被害死了,他自然就成了嫡長子!”永樂太後聞言更是怒火中燒,怨毒難抑。

張讓默然,何太後確實不是善類,確切的說住在宮裏的沒一個善茬,渤海王劉協的生母王美人便是被何太後毒死,若非劉協後來被靈帝寄養於董太後處,恐怕也難逃毒手。那女人沒什麼大局觀,大事麵前優柔寡斷,但確實是心狠手辣。

可靈帝其他的孩子夭折時,何氏還不過隻是一名掖庭宮女,甚至還沒入宮,怎麼可能害死皇子,董太後明顯已經神誌不清,隻剩滿腔仇恨了。

“怎麼,張侯覺得那賤人無辜?”冷冷而嘶啞的聲音傳來,張讓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連忙道:“回稟太皇太後,奴婢隻是驚恐於何氏的冷酷殘忍。太皇太後所言不差,何氏兄妹全都是人麵獸心之徒,當年奴婢等人便是被他們蒙蔽,才會在先帝麵前為其開脫罪責,如今思之,奴婢真是罪該萬死,愧對先帝啊。”

“沒錯!你們十常侍個個該殺,都是你們敗掉了大漢的江山,還蒙蔽先帝。宏兒當初已經準備廢掉那賤人,卻聽信你們的讒言而心慈手軟,鑄下大錯。宏兒死後,爾等又諂媚何氏,擁立劉辨,實在是罪大惡極!”董氏怒聲痛罵,險些壓製不住聲音。

張讓不敢反駁,隻是連連叩首請罪,心中卻是一陣痛罵:

“先帝貪財成性,賣官鬻爵的性子難道是我們養成的?還不都是你這死老婆子貪財成性,蠱惑先帝賣官求貨,自納金錢,以至於讓年幼的先帝養成了惡習,這時候卻將罪名都栽給我們?”

好在一通發泄讓董氏心氣順了不少,過了半晌,聲音稍顯平和的道:“說吧,你這賤婢來找吾有什麼要緊事?”

“回稟太皇太後,奴婢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大漢江山,還有渤海王,都危在旦夕了!”張讓“咚咚咚”的連續叩首,額頭一片青紫,淚流滿麵的說道。

“你說什麼?協兒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那賤人要害協兒?”驚恐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顫抖。

張讓暗自鄙夷,繼續帶著哭腔道:“奴婢等人殫精竭慮,日夜在何氏麵前訴苦,喚起其良知,已然略有成效,何氏決定不再傷害渤海王。但……但何進那該死的屠夫,他竟然違逆何太後之意,一心要將渤海王鏟除,更不惜召集天下兵馬入京,其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恐怕就是下一個王莽啊!屆時大漢社稷危矣,渤海王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