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虞離開趙國的同一時間,雒陽大將軍府內,何進與一眾幕僚共坐堂內,商議軍機。
若是李澈等人還在,看到如今的何進恐怕要大吃一驚——眼窩深陷,神色枯槁,頭發都有些淩亂,身體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圈,與之前那睥睨寰宇的大將軍形象完全不同。
相隔不過月餘,這位大漢第一權臣,竟像是走到了末路一般淒慘。
“大將軍,大司馬想來不出五日便會抵達雒陽,屆時朝堂情勢也會好轉許多吧。”看到他這副樣子,主簿陳琳暗歎了一聲,和聲勸諫道。
何進的眼珠微微動了下,聲音沙啞的開口道:“屆時恐怕便是某人頭落地之時了吧。”
滿堂皆驚,何顒更是顫聲道:“大將軍,何至於此啊!”
“伯求公,何至於此?嗬嗬,某也很想知道,同為兄妹,為何她信朱苗不信某!”
一眾幕僚隻能一陣歎惋,卻不好接話說什麼。在這一個月裏,何進對何苗的怨恨已經快要突破天際,更是屢屢以“朱苗”這個何苗的原名來蔑稱。
其原因自然是何苗如今站在了台前,屢屢與何進作對,近乎取代了原先的十常侍。例如何進在冀州刺史的任命上本已與袁氏達成妥協,然而何苗卻橫插一杠,硬生生將其攪黃。
劉虞為大司馬,錄尚書事輔政倒也是理所應當。然而不知何苗給何太後灌了什麼迷魂湯,何苗與楊彪竟也一並錄尚書事。
在東漢朝廷的製度下,三公府議事大多隻是個過場,真正的權力盡數在南宮中央的尚書台,那位位列“三獨坐”之一的尚書令才是行政權力的核心。
而權臣們唯有加上“錄尚書事”銜,才真正算是有了參與朝廷核心事務的權力,錄者,總領也。此即為“雖置三公,事歸台閣。”
原本的朝廷隻有大將軍何進與太傅袁隗兩位托孤大臣錄尚書事,也代表了他們超然於外的地位。
如今又加上了大司馬劉虞、司空楊彪和車騎將軍何苗,何進的權力地位可以說被大大削減。
本來袁氏亦可算是共同受害,然而袁隗這些日子裏竟然開始裝聾作啞,成了朝堂上的應聲蟲,最常說的話便是“陛下聖明”“太後聖明”。似乎這權力削減對他來說沒什麼影響。
而朝堂上屢屢抗辯的何進則成了靶子,屢屢被何苗與楊彪針對,原本用來製衡袁隗的楊彪,竟成了何進的催命人。
這背後必然是脫不開宮裏兩位至尊的意思,是以何進才會憤然出此堪稱悖逆之言。
但明眼人都清楚,這和什麼感情深不深沒多大關係,關鍵在於你何進是托孤大臣,還是眾臣之首的大將軍,爵位也是正經的大縣侯。
這麼算下來,單說地位,何進是真正的群臣第一,而且是能威脅到皇權的群臣第一。
再加上如今主少國疑,當權的兩人,一個是小孩,一個是女人,要讓他們放心大膽的信任一個權柄滔天的大將軍,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因此,他們忌憚的事實上不是何進,而是大將軍錄尚書事,如果這個位置上是何苗,他們也會依樣畫葫蘆的對付何苗。何進以感情來論事,未免有些失了分寸。
“大將軍,大司馬素來以忠直清廉聞名,必然不喜車騎之作為,依在下觀之,大司馬入京於大將軍而言或許是福非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