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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元年三月初五,穀雨方過,便開始了連綿不斷的春雨。對於這些年多災多難的百姓來說,春雨能夠及時到來,實在是上天的恩賜。
撐著雨傘,李澈在泥濘的田地邊緩緩踱步,田豐稍稍落後半個身位,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後。
兩人沉默著走了一裏多路,田豐歎道:“府君果真天縱之才,那水車看似簡單,平平無奇,卻暗藏玄機,以豐之見,便是那墨家機關之術想來也不過如此了。”
李澈搖頭道:“元皓過譽了,水車原型卻是出自畢嵐,本官不過是稍加改進,算不得什麼。”
田豐肅然道:“畢嵐閹宦之屬,諂媚君上才造‘翻車’以樂,禍國殃民、浪費民力!而府君卻能化腐朽為神奇,將一件禍國殃民之物轉化為國之重器,公輸班再世想來也不過如此了。”
李澈抽了抽嘴角,他知道田豐不是在拍馬屁,他是發自內心的這麼認為的,因為閹宦就是原罪,雖然說“翻車”一開始也確實是造出來給靈帝娛樂的,倒也不算是冤枉了畢嵐。
這種對宦官根深蒂固的仇視很難消除,是東漢王朝長達百餘年的三大勢力混戰帶來的後果,閹宦們不也是對清流士人欲除之而後快?
李澈也無意去和田豐較真,他轉而笑道:“那元皓不如想想,為何畢嵐能造出翻車,而吾輩之中卻一直未曾有人想到將其用之於民?”
田豐微微蹙眉,撫須沉思了良久,沉吟道:“機關之術雖是小道,卻也博大精深,非天縱之才者,需十載以上方才能入門。
而我輩中人,研習經義,治經典以教化,確實對機關術不甚了解。畢嵐閹宦之屬,不讀詩書,不明經義,整日裏以奇淫巧技魅惑君上,是以造出精妙機關倒也不算離奇。
而這些機關並非為民所用,乃是真真正正的奇淫巧技,若非府君天資聰穎,又豈會有水車現世?”
“機關之術古來有之,百家爭鳴之世,墨家機關術便稱雄一時。而自孝武皇帝之後,我輩儒生納百家精要於一體,開創儒家盛世,這本是好事,然而學雜則難精。
便是天資非凡的大儒,終其一生也僅能研習三五經義,治一二經典,更遑論兼修其餘,以至機關之術數百年來少有發展,豈不可惜?”
田豐搖頭道:“使君之言謬矣,經傳乃大道,機關乃小道,研習經傳教化世人,以令天下大同,此乃吾輩之夙願。
春秋戰國百家爭鳴,而前漢開國之初,高祖皇帝亦曾尊奉黃老學說,然孝武皇帝最終選擇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便是看出了儒學乃大道。大道若通,其餘小道自然觸類旁通,便如府君一般,又何須刻意研習?
若是舍經典而研習機關,此乃舍本逐末之舉,非聖賢所為。”
李澈停在一棵大樹之旁,手掌撫摸樹幹,笑道:“參天之樹,非隻一木,若要遮天蔽日,總是枝繁葉茂為好。儒學為大道之基,機關術、農學等便如這大樹的枝葉。
樹幹若不粗壯,自然無法成為參天之木,但枝葉若不繁茂,樹木也未免單調。六經之要包羅萬象,宇宙洪荒盡在其中,常人終其一生亦難懂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