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禦淮插著兜,笑眯眯的朝回頭來的葉蕪揮了揮手,等她們拐過彎不見人影了,才出了堂屋,拐進了隔壁的臥室。
屋裏開著燈,在窗戶邊的桌子上,一盞小小的台燈,一小片暖人的昏黃。
餘方洲還沒有睡,他坐在桌前戴著老花眼鏡調試手表,隨著他的動作,藏在淺淺一層黑發下的銀絲時不時閃過一縷光。
江禦淮看了一眼,隻一眼,就忙不迭的縮回目光。
他走過去,站在已然蒼老的老人身邊,他握了好幾下拳頭,才控製住自己不自覺的顫抖。
他將手搭在老人已經不再結實的肩膀上,沉沉的說:“外公,您們……還好嗎?”
餘方洲瞥他一眼,冷哼一聲,“好得很,反正有退休金,也不愁吃穿。”
江禦淮臉色有點難看,他低頭,眉眼間是難掩的自責,“對不起,外公,我……”
他的話沒能說完。
餘方洲打斷他,硬邦邦的說:“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年輕人麼,出去闖是應該的,我跟你外婆可沒想著把你留在身邊,以前你胡鬧慣了,現在有了媳婦,可是要收心了?”
不得不說,餘方洲的眼神非常犀利,他不用江禦淮說出來,有些東西也是明白的。
江禦淮笑了一下,挨著他坐下,凳子很長,他坐上去尚可以很放肆的動來動去,他攬住餘方洲的肩膀,笑嘻嘻的說:“外公,我學廚呢!唔……現在還在跑堂,我叫晏亭幫我買塊地,我準備建個度假村……”
餘方洲說:“度假村?養老基地吧?也還行,反正你這樣子也做不出什麼大事來,提前養老也不錯,到時候建好了,我跟你外婆也搬去住,你趕是不趕?”
其實,餘方洲說得很輕鬆,實際上江禦淮離家這麼久不回來,他麵上不說,心裏又哪裏好受?畢竟是他們養大的啊!年輕人還年輕,他們已經老去。
他說這話,一半是調侃,一半卻是不可遏製的期盼,人說‘老了老了不離家’,可這地方住了幾十年,到頭來除了他們老兩口,還是空寂寂的,又哪裏能稱之為‘家’呢?
江禦淮驚了一下,然後立馬說道:“我能趕您們嗎?巴不得的好不好?”
他笑了一下,然後又說:“我想,小可愛也會高興的。”
餘方洲忍不住翹了翹嘴角,然後嚴肅的說:“你那女朋友是個什麼情況?你外婆說她有時候表情怪怪的,她又不好問,別是她根本就不喜歡你,結果你巴巴的把人哄家裏來了?”
江禦淮立馬反駁:“怎麼可能是拐來的?她拐我還差不多!”
反駁過後,他又沉默下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小可愛……她不習慣與人交往……”
江禦淮想起了以前暗戳戳做‘跟蹤狂’的時候,跟跳廣場舞的大媽們、引乖孫的姐姐阿姨們閑話時候聽來的事情。
葉蕪的身世,就像一個戲劇,戲劇裏,隻有無奈心酸,沒有一點點的愉悅。
不,或許也有,隻是太久太久了,久得她再也記不得。
江禦淮說:“外公,小蕪她爺爺奶奶去得早,十六喪父失母,外公外婆不是親生的,親戚僅一個大姑與她親近,外公,您們多多疼她好嗎?就像疼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