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以痛止痛,死不瞑目(1 / 3)

裴遇專門騰出了一個房間給他們見麵。

劉美蘭戴著手銬,腳上也戴著腳鏈,整個人像是被釘在座椅上似的。神色呆滯,目光空洞,仿佛一尊雕塑。

——直到薑家的人進門。那兩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出現在麵前,劉美蘭的眼睛裏忽然亮起異樣的光來,她努力張了張幹澀的嘴,出口的聲音嘶啞又蒼老,“你……你們來了……”

蘇莫莉和薑臨淵都是一怔,這是誰?毫無印象。

且不說劉美蘭多年來深受生活的折磨,身心俱疲,分明是他們的同齡人,看上去卻像是比他們老了十多歲一樣,就說二十多年過去了,當年統共沒見過幾次、沒說過幾句話的護士長,誰能記得住?

看他們坐下,劉美蘭心中百感交集,自卑、痛苦還有怨恨交融,在皺紋縱橫的臉上彙成一個蒼白的笑。

她笑得苦澀,笑著笑著又落下眼淚,哭著哭著,心中悲哀又轉化為洶湧的怨毒,她掙紮起身,雙手彎曲成爪,厲鬼似的往前撲,“你們當然不記得我!我怎麼配讓你們記住!”

被手銬腳鏈禁錮著,她猛地起身,身體又是衰弱得很,難免就站不穩,還沒沾到薑家人的邊,自己就跌在地上。旁邊看守的警察迅速上前扶起她,將她按回座椅上坐著,冷聲訓斥,“如果你再這樣亂來,馬上押你回去!”說完又把她手腕扣在了椅子上,這回是真的不能動彈了。

蘇莫莉和薑臨淵仍舊是摸不著頭緒,剛才劉美蘭那猛地一撲倒著實嚇到他們了——她為什麼會這麼激動?

久久驚魂不定,仔細辨認眼前的這張臉,蘇莫莉努力回憶,卻怎麼也搜尋不出任何可能與之有關的記憶來。

“你到底是誰?”蘇莫莉試探著問。

劉美蘭頹敗地抬抬眼,心底更是淒涼——嗬,這個女人還真是命好啊!二十多年過去了,時間像是放過了她似的,她依舊那麼美,丈夫疼愛,兒子又是那樣的出色,還有旁邊的那一個……劉美蘭眯眼打量了薑之問一番,心下更是痛苦,這是她的兒媳婦吧?

家庭美滿啊,即使是沒了女兒,他們不也照樣家庭美滿嗎?

——受的苦還是不夠啊!

劉美蘭眼中閃現狠厲的光,忽然又想到自己的女兒,不由得沉沉歎了一口氣,目光也黯淡下來——造了孽就會有現世報吧?這輩子是這個鬼樣子,自己、女兒,全毀了。下輩子,還得接著贖罪吧?

該!命運早就安排好了,這就是她的命!

劉美蘭深深吐氣,對薑家人說,“我是劉美蘭,容康醫院的護士長,從前的,很久很久以前。”

輕飄飄的言語讓回憶的汪洋忽然掀起巨浪,蘇莫莉心頭猛跳,容康醫院啊……她記起來了!

當年,她在容康醫院生孩子,產後,照顧她們母女的正是劉美蘭!

“是你!你!是你偷走了我的月兒?”這次輪到蘇莫莉往前撲了,幸而薑臨淵及時拉住了她,場麵才不至於混亂。

一直在旁默默觀察的裴遇終於有所行動,他冷眼一掃,在場眾人都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如果你們都要這麼不理智的話,我看就沒有必要再往下談了。審問,我來,你們就回去各自等消息吧。”

不能再等了……蘇莫莉聞言果然不再衝動亂撲,隻是周身顫抖,埋頭在薑臨淵胸口,哀哀抽泣。

薑之問此時倒有點感激裴遇的自大和專製了,現在,坐下聽劉美蘭說完前因後果才是最要緊的事。衝動於事無補,大家都需要冷靜。

雙方都點頭,坐下,漸漸平複了情緒。

裴遇神色也緩和了些,給了在場另一個警員一個眼色,兩人離開,將空間和時間留給雙方。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劉美蘭反複深呼吸,良久,終於開始敘述往事。

“我很恨你們,當年,認識你們幾個小時之後,我就開始恨你們,直到現在。”劉美蘭抬頭,死魚般的眼睛緊緊盯著薑家人,那陰沉的目光裏有痛恨,有絕望,有無邊的哀怨。

“我是苦出身,從小就死了媽,我爸是個賭棍,沒本事,重男輕女又迷信。我媽死了之後,他給我找了後媽,後媽爭氣,生了個帶把的。我爸把兒子當個寶,把我,當根草——連草都算不上,賠錢貨,晦氣。”

劉美蘭眼角暈開一滴濁淚,手被扣住,她就隻能任由眼淚橫流。滿麵的皺紋,一條條都雕刻了她的苦難。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讀完衛校的,後媽惡毒,親生父親恨不得找地方把我賣個好價錢,連我弟弟都敢指著我鼻子罵我蠢貨——我蠢嗎?我小時候讀書很用功,成績也不錯,但是,誰讓我出生在那麼一個家呢?比我差的人,一個個去讀高中、大學,出人頭地,而我,隻能去衛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