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問茶-前塵(1 / 3)

若是一夢到青唐,應有千年共團圓。

三月時分,新茶最是甘甜。東風一吹,茶葉舒展,沐浴在熹微晨光下,滋味便醞釀起來。

天下無事久矣。

景王和王妃每年有六個月的時間都不在封地,隱姓埋名,周遊海內。漸漸的,這種閑雲野鶴的生活也失了低調的趣味——天下誰人不知,妙手仁心懸壺濟世,一出手便解決疑難雜症還分文不取,這一對佳偶,不是景王和王妃是誰?

再加上添了新丁,肚子藏不住,景陽也懶得再做無名郎中,索性光明正大地在家門口擺起了攤子,義診。

多年海晏河清,百姓們摸清了大人們的氣性,也不畏懼,聽見有義診,每天一大早就在王府門口排起長龍,看得景王殿下又是無奈又是欣慰——這一天,倒真是充實不虛了。

景陽身體向來康健,這樣的義診她也不是頭回,倒也不覺得累,從天明診到日斜,她反而覺得身心都舒坦了。

某日,收攤前最後一個病患,坐在桌前,緊緊捂著心口。

“心口疼?”景陽仔細打量他一番,麵色不錯,看著不像有疾病的。

“王妃,不是。”那人左右看看,確定沒有閑人,這才扯出護住的東西來,原來是一塊手帕。

遞過去,那人說,“我趕了許久的路,就是為了把這東西送到王妃手裏。”

手上的東西,揉得皺巴巴的,這塊手帕——姑且稱之為手帕吧——像是用麻或者葛織成的,顏色不大好看。至於氣味——

景陽正要將之送到鼻前仔細聞一聞,手裏的東西卻被旁邊站著的那個拿走了——景王呀,把王妃當個寶,生怕哪裏有一點不周詳傷了她,每天義診必定端著藥箱子在旁邊充作夥計,一有點風吹草動便上前擋下。

其實不用他這麼緊張,景陽方才已經聞出來了——手帕裏包的是茶葉。

茶葉啊,答應了的一杯茶,竟忘了。

“沒事的。”景陽微笑,側頭安撫看似雲淡風清實則心裏已經做出了一百種設想的某人,又對這最後一個“病人”說,“東西我收到了,回去告訴托付你的人,我很快就去。”

那人本來看景王拿走了那東西,心裏也打鼓——送了一路,他也沒敢打開看是什麼,畢竟那人,惹不起——見王妃不點即透,心裏忽然鬆快了,起身,“那就告辭了!”

腳下生風跑得飛快。

宋嘉曆不解,扶起景陽,一麵招呼人收拾東西,一麵攙著她進府,“你知道是誰送的?這東西,果真安全嗎?”

景陽點頭,從他手裏拿過手帕來,解開,“喏,不過是茶葉而已。”

宋嘉曆看了看,又湊上去嗅了嗅,果然隻是茶葉。

“隻憑形和味,還不穩妥。萬一有毒呢?”某人近來巴巴地守著妻兒,總覺得事事都不穩妥。

景陽展顏一笑,“別的我還不敢確定,隻這一樣,我清楚得很,來路正宗。”

“什麼來路?”宋嘉曆忙問。

“秘密。”景陽偏頭微笑。

“娘子從來不曾對我有秘密的……”某人忽然哀怨起來。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啦!”看著他這個樣子,景陽心情大好,撐著水桶似的腰走開,步子倒很輕快。

“等等!小心些!”嚇得某人趕緊上前,小心攙住。

——

馬車晃晃悠悠走了半個月,坐得景陽頭目昏昏然,不知時月。

“宋嘉曆!你是雇了甲魚趕路嗎?!”某日,景王妃終於坐不住了,拍案質問。

外頭的車夫默默低頭,甲魚能走這麼遠嗎?趕車的,也是有尊嚴的。

宋嘉曆也不慌,從容地削了一隻桃子,送到景陽嘴邊,“你嚐嚐,三月的第一隻桃子,最甜,吃了長個子。”

她馬上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還長什麼個子!景陽沉著眼瞪他,他還是笑若東風,眼睛裏漾著好看的光彩。

堂堂景王真是臉皮越來越厚了,這還笑得出來。

——還笑得這麼好看!氣煞人也!

轉頭,躲開那隻鮮甜的桃子——再看,就忍不住食欲了。

“唉……”宋嘉曆捏著那隻桃子,忽然歎了口氣,幽幽道,“我有什麼辦法呢,景珩快四歲了,娘子卻還和我有秘密……也不知景爾知不知道,她的父王如此淒慘……”